怀着忐忑与不安的心,端木影又熬过了一个月,正苦苦思量拿什么换取解药时,太后的寿宴便在一片忙碌中召开,望着御花园里挂满的红灯笼、红幔帐以及数不清的桌椅,宫人们都是有些兴奋的。
毕竟,面临喜事人的心情会愉悦很多。
“十五阿哥……”乾清宫门外,等阿哥们陆续离开后,端木影轻喊。
永琰回头,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露出个明媚的笑容,他迎上来问,“有事找我吗?怎么会在这儿等?”
“我特地带你去储秀宫看看你们准备的贺寿礼物,”拉着他就走,端木影正思忖着怎么骗他替十二阿哥写一篇文章时,险些就撞在一个人身上。
“皇阿玛……”永琰的喊声使她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抬头看,她赶紧跪了下去,“皇上吉祥。”
耳边传来永琰的笑声,她疑惑的抬头,看见的却不是乾隆,而是木绝期。
回头见永琰笑的狡诈,端木影站起来,白了他一眼。
“十五阿哥,这个玩笑开不得,被人听见要惹麻烦了,”有些无奈的笑,木绝期看起来神色很憔悴。
端木影没有心情去闹,向木绝情微微一笑,便拉着永琰去了储秀宫。
远远的,几个太监将一个宫女拖进了永和宫,狭长的宫墙内,还传来那宫女凄凉的喊声,“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回头看了一眼永琰,见他眉头紧锁,端木影低声问,“咱们要去看看吗?”
没有说话,永琰想了想,拉着她跨进永和宫。
刚跨过高高的门槛,令妃的声音便清晰的传出来,“贵嬷嬷,今晚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娘娘放心,奴婢都安排妥当了,只是奴婢有点不明白,这皇上最宠的明明是五阿哥永琪,我们为什么要对付八阿哥呢?”
贵嬷嬷的话使端木影和永琰同时愣住,对视一眼,悄悄走进墙边,侧耳聆听。
“你有所不知,永琪当年在一场火灾中不顾性命背着皇上逃出来,他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是不容替代的,只是,”令妃轻咳两声,“他出身卑微,纵然皇上对他再喜爱,立为太子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大,反而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是琰儿最大的竞争对手,你明白吗?”
“娘娘的意思是要逐个击破?”
令妃没有再说话,但端木影和永琰心里当然明白她是默认了。
眼里浮起一股怒意,永琰正想进屋,被端木影拉住,回头见她冲自己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只好暂时忍住,快步离开了永和宫。
他们并肩行走在宫墙夹成的小道上,那般幽长的道路仿佛一条没有止境的道路,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
“额娘为什么要这么做。”终于停下来,永琰一拳捶向坚硬的墙壁,眼看破了皮的肌肤里露出血迹,端木影心疼的抓住他的手,“你别这样,她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永琰抽出手,表情怨怒,“虽然生在帝王之家,但我只想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就行了,做不做皇帝,有那么重要吗?”
“对你来说可能不重要,但是对娘娘来说,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疑惑的看着她,永琰有点不明白。
“你记得你的祖父雍正帝吗?他一上任便将自己的兄弟诛杀的诛杀,流放的流放,圈禁宗人府的圈禁,生在帝王家,不能做皇帝就意味着自己的生命没有保障,令妃的用心的确良苦啊。”
“那是她的认为,你看皇阿玛当皇帝之后并没有将皇叔完全诛杀或者隔离呀。”
端木影苦笑,永琰还真是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孩子,用力将他受伤的手拉过来,掏出丝帕替他包扎后才说,“虽然做了王爷,依然要如履薄冰的过日子,不犯事还好,一旦皇上龙颜不悦,谁也不敢保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你说,是不是只有自己做了皇帝才会安全?”
这么解释,永琰有些恍然,怔怔看着手上缠的丝帕,沉声问,“难道,为了保自己的安全,一定要陷害其他的兄弟吗?”
端木影拉着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其实娘娘的心意我很清楚,想借着今晚的盛宴揭露八阿哥的短处,我早就听说这个八阿哥风流不羁,生活极其放荡,只怕那个宫女……永琰,我不敢说娘娘做对了,但我觉得,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做为她的儿子,你不应该责怪她才是!”
“可是……”
见前面走来几个太监和宫女,端木影连忙松开他的手,一边打断他的话,“十五阿哥,娘娘在宫里等候多时,我们快走吧,天快黑了,太后的寿宴也快开始了。”
目光扫过那几个宫人,永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眉宇间的愁绪却并没有化解开。
当天幕完全被黑暗掩盖后,御花园里已是张灯结彩,宾客如云,能来参加太后寿宴的不是皇亲便是贵族,便见个个珠光宝气,衣衫华丽,说不出的富贵,也说不出的喧闹。
端木影虽然和其他宫人一起忙着招待宾客,目光却一刻不停的四处搜索。
她心知令妃的用意,放眼众皇子,除永琪、永璇、永瑆、永璂有资格与永琰争夺皇位外,其余的阿哥不是夭折便是过继,她当然得想办法力挺自己的儿子,以保将来自己的地位了。
历史有云,五阿哥永琪青年时就病逝了,十二阿哥永瑆因为母亲的缘故一直不得皇上宠爱,令妃现在要对付的,当然是八阿哥永璇和十一阿哥永瑆了,只是不知,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对这个,端木影倒有些好奇。
宾客全部安置好后,乾隆和太后终于在众星捧月中莅临御花园。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啦啦的跪倒一片,众人的呼声震耳欲聋,端木影跪下去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假山后疾闪而过的几条人影。
“都平身吧,今晚是喜宴,大家无须拘礼,随兴就行。”笑容可掬的太后一声令下,黑压压的一片全部起身,慢慢落座。
接下来的轮流贺寿端木影完全没有心思观看,她看了看只顾和阿哥们谈笑风生的八阿哥永璇,暗暗为他叹息。
终于轮到小楼了,和永琰同时站起,他们说了些祝寿的话,然后相携拉开了一幅长十七米,高两米的大型十字绣,只见画的是江南水乡的风景,有湖面终年如烟似雾的西湖,也有终年不塌的断桥,更有湖边的杨柳,赶集的百姓,游湖的商人,画的是惟妙惟肖,绣的是精湛绝伦,引起全场众人半晌不绝的惊叹之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后自然也掩不住的惊奇之色。
“回皇祖母的话,这是孙儿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画出来的清朝盛世下的江南美景,听说林贵人绣工精巧,孙儿特意请她用最难的刺绣手法将其绣成这幅巨制,希望您喜欢。”永琰的解释引来乾隆及众大臣的赞赏,也引起一部分人的嫉妒和怨恨,一时间,御花园静的有些奇怪。
“好,很好,”乾隆一边鼓掌一边赞不绝口,“永琰,你的心思奇特,林贵人的心意也很奇特,朕替太后谢谢你们的贺寿礼物啦。”
“谢皇阿玛赞赏。”
“谢皇上夸奖。”
同时拜谢,小楼起身时,将太后眼里扫过的不快尽收眼底。
退回座位上,目光不自觉的寻找着端木影。
姐姐,看来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能容入这个紫禁城了,就算我花一个月的时间,弄得自己伤痕累累赶出这幅刺绣,太后依然不会喜欢,这一生,注定了我们根本就不是贵族,也永远不可能享受贵族的生活啊!
有些怅然,她开始自斟自饮,以解内心的烦忧。
众人送的贺寿礼物也终于在一片烟花灿放中结束,酒过三巡,场上诸人无不醉意熏然,夜半的凉风吹来,使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御花园忽然多了一抹萧索和凄凉。
“诸位,哀家有些乏了,先回慈宁宫去,你们继续喝酒、欣赏歌舞,尽兴而归啊,”在众嬷嬷的搀扶下,太后起身欲走,蓦然,宫墙外传来一声极其恐怕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也撕开了众人原本愉悦的心境。
脸色无不巨变,随着众宾客不约而同的站起身,乾隆怒喝,“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在那乱叫啊?”
人影攒动,御林军拖着个脸色乌青,软如一瘫烂泥的宫女走进来,却见木绝期走在他们前面,远远便拱身一揖,“回禀皇上,刚刚就是这名宫女发出的喊声,属下已将她抓来,请皇上审问。”
挥挥手命众人坐下去,乾隆铁青着脸问那瑟瑟发抖的宫女,“你是哪宫的宫女啊?难道不知道今晚是太后的寿宴?怎么敢发出这么奇怪的喊声?快说!”
赶紧跪下去,那宫女双唇颤抖,全身颤栗,“回……回皇上的话,奴婢刚刚端菜来的路上,看见……看见一个宫女跳进了刑场的水井中,奴婢……奴婢才失声喊了出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什么?”乾隆大惊失色,目光看向木绝期。
领会他的意思,木绝期快步离去。
“一定是你这奴才眼睛花了,今晚是哀家的寿宴,如此大喜的日子,怎么会有人跳井,来呀,把这狗奴才给哀家拉到辛者库去做苦力,看她还敢不敢乱说话!”太后的话犹如圣旨,御林军赶紧将那宫女拖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说话,个个胆战心惊。
“一定是这奴才看错了,大家不用担心,不会有这种事,你们尽情享用就是!”令妃微笑着向众人解释,虽然稍稍抚慰了大家惊惶的心,却不可能使他们完全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