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端木影看了看蒙蒙亮的天色,长叹一声离开了储秀宫。
昨晚接到内务府的调令后,小楼苍白的脸上闪着令人心惊的怨怒,若非端木影拦着她,只怕她已经不顾一切的去求皇上了。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绝不是!
踏进坤宁宫,端木影还在胡思乱想时,忽然一条人影撞过来,力道大的使她和来人同时摔下去。
“小东子,你这个混小子,老是这么莽撞。”熟悉的声音传来,却见八阿哥永璇从殿里走出来,一见他们摔在一起,忍不住骂。
那小太监慌忙爬起来,一边试图扶她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有些无辜的笑起来,端木影刚刚站起,便觉得眼前光线一暗,原来是永璇站在她面前,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她,“咦,你不是上次十五弟力保的宫女吗?怎么你是坤宁宫的人?”
“回八阿哥的话,奴婢本是储秀宫的宫女,今天才调到坤宁宫。”急忙垂头,端木影不想再惹上其它的主子了。
“哦,那你的身份很不一般啊,”永璇轻笑,一边走一边喊,“小东子,还不快走,皇阿玛等着咱们交文章呢。”
望着他翩然而去的身影,端木影苦笑,惹上一个永琰已经够苦的,还是少惹其他人为妙。
踏进大殿时,恰逢皇后娘娘陪太后出宫烧香许愿去了,望着自己简陋的房子,她暂时有了一丝安定。
哪知,她才刚刚坐定,一条人影便如风般冲进来,拉着她就走。
险些摔跤,等她看清楚那熟悉的背影时,忍不住喊,“永琰,等等。”
脚步依然未停,永琰的声音却透着浓浓的怒意,“我现在就去找皇阿玛,我要请皇阿玛赐婚。”
急忙停下来,端木影挣开了他的手,“你听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这么贸然前去,只会惹皇上不高兴,而且我刚刚不是听八阿哥说,这会儿你们应该去交文章了吗?”
“对我而言,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可是我不能容忍你被人像木偶般调来调去,”永琰眼里的幽暗更深,将她抓住,拔腿又要走。
忽然,令妃出现在宫门外,沉声喊,“永琰,放开她,众目睽睽之下和一个宫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没有理会她的喝斥,永琰径直从她走到她面前,站定,“额娘,请让开。”
“你……你要造反吗?”浑身颤栗,令妃的表情里透着抹无言的震憾。
“儿臣只想要个女人而已,额娘,儿臣从来没有求过您,为什么你不肯给儿臣幸福?”永琰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眸望着她,见她脸色乌青,忽然拉着端木影跪下去,“额娘,儿臣今天即使是冒着冲撞龙威的危险,也要恳求皇阿玛赐婚,否则,儿臣宁可不做阿哥了!”
“你……”啪的一声,令妃的手臂忍无可忍的扇了下去,望着他脸上的手指印,她眼前一黑,居然昏了过去。
“娘娘……”
“额娘……”
慌忙将令妃扶回永和宫,永琰的眉如锁一般拧的深重。
“不要再闹了,我真的很累,”有些颓废,有些无奈,端木影扫了一眼被太医诊断的令妃,她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展示着一个母亲的心酸与悲哀,难道除了认命,她真的不能选择吗?
转身,她想走出去,甚至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但,永琰再次从背后抱住了她,声音嘶哑和哽咽,“你答应过我,不会放弃的,难道受了这么一点点挫折,你便后悔了吗?”
泪水再一次肆虐张开,端木影觉得咸咸的泪水流进嘴里,是那般苦涩,但她还能争取吗?
慢慢回头,她拉着永琰走出去,避开了那些宫女和太监的注视。
他们找了个墙角的位置停下来,几乎是振奋了所有的勇气,她说,“永琰,你先去皇上那里办正经事,其他的事,我们慢慢再谈好吗?”
“不,不行……”永琰摇头,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焦虑,“我一听说你被皇后娘娘调去坤宁宫,便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我说过不再让你受伤害,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争取,去面对了吗?”
“你明知道,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求求你,你快去皇上那里交功课,至于我,我会保护自己的,你放心好吗?”
“熏儿……”永琰的双目湿润,但见她神情焦虑,终于点点头,踩着碎步离开了永和宫。
端木影的心稍稍安定,令妃的喊声便传出来,“端木,你进来。”
她犹豫片刻,慢慢走进去。
令妃靠着床沿坐起,脸色虽然苍白,眸子里的凌厉却仍让人悚然心惊。
挥手命众人退下,她颇有些无奈的问,“你知不知道,这段时期是什么日子?”
端木影摇头,她的确不知道。
“本宫听皇上跟前的人说,皇上最近会通过众阿哥的文章和表现来确定储君的人选,一旦他认定,就会将诏书拟好,放在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也就确定了未来的皇帝人选!”
想起历史剧里提到乾隆立储君的方法,端木影点了点头。
“你就是这个反应吗?”令妃瞪着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端木影反应过来,跪了下去,“娘娘,奴婢知道十五阿哥今天要去见皇上交文章,奴婢也劝他赶紧过去了,您放心,他那么优秀,一定会获得皇上赏识的。”
“这个不是你我说了算的,皇上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但琰儿,本宫觉得皇上最近非常器重他,所以不想在这个时候他出任何岔子,为恐他去坤宁宫闹事,本宫一起床就过去了,没想到还是比他晚了一步,真是冤孽!”
端木影的眼皮跳了跳,想说什么终于忍住。
见她不说话,令妃又问,“本宫昨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奴婢说过,由不得奴婢作主。”
“你……你敢威胁本宫?”听出她的意思,令妃的双眉扬起。
摇摇头,端木影没有说话。
“好,本宫今天就跟皇上说把你调过来,你忍一天吧,但是我们的交易,你必须接受!”
“娘娘先救奴婢的命再说吧。”毅然抬头,端木影的脸上平静无波。
令妃用审度的目光打量她半晌,见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得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奴婢告退,娘娘好好休息!”退出永和宫,端木影的心情十分纠结。
不答应令妃,后果一定会很惨。答应令妃吧,将来她和永琰都会非常痛苦,除了走一步算一步之外,她还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天很快暗下来,望着渐渐亮起的宫灯,端木影越来越紧张。
皇后就快回来了,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皇后娘娘吉祥,”终于,宫女们的声音在宫外响起,望着皇后高挑的身影和珊瑚冷漠的目光,她走到门槛前跪下去。
瞟了她一眼,皇后抬脚欲跨过高高的门槛,偏偏她脚下一滑,居然整个人摔了下去。
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端木影完全出于本能,却不想脸上啪的挨了一记耳光,怔然望着珊瑚愤然的目光,她只有跪下去,“奴婢该死,奴婢让娘娘受惊了。”
耳光?只是耳光也还罢了!
她心里想着,觉得脸上也没那么痛了。
皇后冷哼一声,缓缓坐到桌旁,“珊瑚,去帮哀家倒杯茶来,哀家口渴。”
“是,娘娘,”提起茶壶,珊瑚倒了一杯,却不想皇后只是抿了一口便全都吐出来,还是向着端木影的脸吐过来。
滚烫的水泼在她脸上,痛楚使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脸。
“狗奴才,水这么烫,你想烫死哀家是吗?”抬脚将她踢翻在地,皇后怒目圆睁,只差没有将一整壶开水扔过来。
没再说话,端木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好重新跪直,等着下一波的责难与侮辱。
但愿这开水不会让她毁容才好,不然真不知道永琰会做出什么事!
“怎么?觉得很委屈吗?”冷笑着,皇后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侍侯哀家的人,都是聪明人,不想受惩罚的话,就给哀家乖一些,不要以为有林贵人、令妃和十五阿哥给你撑腰,你就无法无天了,奴才永远是奴才,记清楚你的身份才能在这宫里生存下去。”
“奴婢明白。”长叩下去,端木影的手忽然剧痛,原来是皇后踩住了她的指尖,咬着牙,她觉得呼吸都开始急促。
“明白就好,不要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可以做福晋,这宫里还是有制度有规矩的。”用力蹬了她一下,无视她痛的险些昏厥,皇后终于走向内殿,一边喊,“珊瑚,去放热水哀家洗澡,哀家困了。”
“是。”得意的笑着,珊瑚跟了进去。
捧起近乎断裂的手指,端木影闭上眼睛,努力压抑着胸口的怒气。
脸上还火辣辣的疼,手指还钻心的痛,她刚想支撑着起身,一个看不过眼的小宫女悄悄对她说,“姐姐,皇后没喊你起来千万别起来,不然待会儿又要受罚了。”
愣了愣,她无奈的又跪下去。
感激的看了小宫女一眼,她开始觉得这一夜肯定不会轻易度过,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再见永琰一面。
当然,她并不担心永琰的文章过不了关,只是想到她不能分享永琰的快乐,悲哀便笼罩了心头。
大约一柱香的工夫后,皇后换了一袭宽大的睡袍出来,见她仍然跪着,目光微敛,“珊瑚,哀家乏了先去睡,这宫女不太懂规矩,你就好好教教她!”
“是,娘娘。”目送主子进了内殿,珊瑚笑得异常奸诈,蹲在她面前喊,“你那天不是很嚣张吗?让十五阿哥教训我是吧?我会让你今晚生不如死,全部还回来!”
扬掌欲打下来,忽然听见门外的人喊,“皇上、皇贵妃驾到!”
双腿一软,珊瑚险些跌倒,便见皇后从内殿奔出来,衣衫还有些零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