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尺剑芒如同彗星一般,在空中划破气流,朝着商成袭去。这一剑来得无比突然,任谁也没反应过来,只是片刻的功夫便直逼商成身前,直到此时商成一直从容淡定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慌乱。
陈清河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定要中啊!
说时迟那时快,那夺目光芒已经到了商成眼珠前,只差分毫距离,可商成仍然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丝毫距离之间,商成绝对没有机会可以避开,陈清河不由呼出声来:“能中的。”
他话还没说完,那七尺剑芒便刺入商成眼睛,但却没有意料中血肉飞溅的景象,剑芒横穿而过,商成身上却没有半点伤口。陈清河正震惊不解,却看见商成的身体渐渐虚化,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居然只是一个幻影!
陈清河大骇道:“他到哪里去了?”
何虎往天上一指,陈清河顺着他所指看去,正好看见天上浮空一人,不是商成是谁。
陈清河惊讶道:“他怎么做到的。”
何虎叹道:“是瞬步,片刻之间可以令修士速度达到极致,短距离内几乎是瞬间移动,不过消耗灵气巨大,他应该不能多用,不过这一次就能定出胜负了。”
商成此刻心中也是涌起惊涛骇浪,方才那剑芒离他不过分毫,强烈的气息已经直扑面门,他心知若是被击中绝无生机,幸好他在外执行任务时,偶然得到了这门叫瞬步的秘术,才得已逃生,不过他虽然反应不慢,但剑芒凌厉的剑气还是将他伤得不轻,此刻他体内的血气仍然上涌不止,他强忍不住,终于喷出血来。
他瞧着自己喷出的鲜血,想到自己堂堂知命境界的修士居然被一个通灵境界的伤成这样,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往日的屈辱此刻一起涌上心头,他的恨意布上脸颊,心中布满了杀意,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用着几乎撕裂的声音道:“李慕白,我要你死无藏身之地!”
只见他双手向着两边平伸,狂暴的灵气在他周围飞速旋转,头发随之乱舞,那长剑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号召,在商成身边迎着灵气所形成的气浪旋转,一时间,他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粘稠,画面变得有些模糊扭曲起来。
蹭的一声,那长剑忽然生出烈火,熊熊火炎喷涌不止,随着灵气越发狂暴,那火势也越来越大,围绕着商成逐渐形成一条巨大的火龙,那长剑变成了喷舞火舌的怒火龙头,正在大声咆哮,商成在这火龙包围之中,看不清面貌,他嘶哑道:“起!”
那声音犹如九幽传来一般,要勾走生人的性命,火龙应声飞出,夹带着滔天的火势和滚滚的热浪,向着李慕白撞去。
此刻全场都被商成的手段惊住,安静得听不见一丝响动,都静静看着那条火龙。忽然人群中传出一道极其突兀的声音。
“师兄,你快认输吧,他会杀了你的。”开口的陈清河,此刻他见到李慕白即将陨逝,再也忍不住开口了。
李慕白回过头,在人群中找到的出声的陈清河,他冲他轻轻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几分苦涩,又夹带着几分陈清河不懂的执着。他的目光依旧温暖和煦,里面没有一点点的恐惧,有的只有一丝不甘和困惑。
陈清河读懂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用最平静的方式向自己道别,向这个让自己失败到底的世界道别。
陈清河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还想要劝说,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片刻,那巨大的火龙将李慕白的身影包裹,那柄长剑准确无误的刺穿了李慕白的腹部,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又很快被高温消灭得无影无踪,轰隆的一声,火龙炸裂开来,伴随着的是向四面八方喷涌而出的火浪和滚滚灼人的热气。
陈清河被这热气逼的不得不转过身去,大火弥漫了整个圆台。
过了许久,身后的热气终于消失,陈清河转过身去,他看见曾经白衣飘飘的李慕白此刻被烧得好像一块木炭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全身除了黑色再也看不见一点其他的颜色。
半空中传来商成那快意的笑声,他笑得那么的张狂,那么的得意,最后御剑翩然而去,潇洒到了极点。
陈清河望着他的背影,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以至于指甲都划破了他的手心,他也毫不察觉。
忽然人群中一声调笑声,刺入陈清河的耳朵:“少爷你看,那家伙躺在那里像不像一条死狗一样。”
陈清河寻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是司徒川的仆人阿全,此刻他正满脸献媚,指着台上的李慕白想要以此薄自己公子一笑。那句像死狗一样在陈清河脑海中循环出现,字字刺入心底。愤怒让他的大脑像是呼吸不到空气一样,他张开口努力吸了几口空气,依旧觉得胸口沉闷无比。
陈清河大步走到阿全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全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干嘛!”
陈清河一字一句从口中艰难道:“收回你的话,马上!”
阿全的脸色先是震惊,紧接着变成了疑惑,最后则是满脸的讥讽道:“怎么,他是你爹么,我说说都不行,你捏着拳头干嘛,难不成要打……”打字才刚刚出口,陈清河那紧握的拳头已经像着阿全的下巴打去。
这是一记漂亮的下勾拳,几乎用上了陈清河全身的力气,在周围人的目瞪口呆之中,阿全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离地向后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掉在了人群刚刚四处跑开而留出的空地上,阿全茫然从地上坐起,忽然觉得嘴巴里有点不对劲,他吐出一口血水,连带着发现了两颗洁白的大门牙。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以至于司徒川只是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石头也还愣在原地,满脸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何虎倒是提前猜到这个少年心中所想,但他没有想过这少年真的就如此大胆,而且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打出了这拳。他的嘴角先是挂满了惊愕,片刻浮现出一个微笑,用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这家伙倒有点意思啊。”
阿全愣愣的捧着吐出的那两门饱含血水的大门牙,脑袋空白一片。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愤怒和羞辱使他的脸变得极度的扭曲,他像是一条发了疯的恶狗一样恶狠狠道:“你敢打我!”
还不等到陈清河回答,这恶狗便已经扑了上来,一把将陈清河扑倒,他虽然没有没有修炼过什么功法,但到底在世家长大,自幼学过不少世俗的武术,力气之大,却非陈清河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可比,只见他抡起拳头,如同疯狗扑食一般,一连向着陈清河身上挥动数拳,拳拳闷声入耳,力道十足,打得陈清河没有半点还击的机会。
司徒川冷冷看着,嘴角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石头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正要上前劝阻,等待他的是司徒川那冰冷可怕的眼神,他止步踌躇不前,终究还是没敢上前阻止,而是悄悄退回了人群中。
阿全轮了一阵,力气耗尽,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就在这个空隙,陈清河忽然往地上抓了一把泥沙,向着阿全双眼撒去,阿全始料未及,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双手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双眼,陈清河猛然发力,转而将他压在身下,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阿全,牙齿咬得紧紧的,高高挥起拳头,拳拳直攻脸门。阿全被打得满脸鲜血,连声求饶,可陈清河却不声不响,越揍越猛。
司徒川脸色难看的骇人,他万万没想到仆人居然这么不中用,被一个区区十六岁的少年制服,冷冷道:“还不给我住手!”
可陈清河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丝毫没有动摇。司徒川气得满脸通红,手中折扇被他捏得紧紧的,正当他要亲自出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的时候,人群外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道:“你再不停手,我便杀了你。”
那声音冷得可怕,绝对不像是开玩笑,陈清河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就好像又回到了猛虎的追捕之下一样。他停下了拳头,不过他身下的阿全此刻已经奄奄一息,没有半点反击能力。
众人朝那声音源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少年冷着脸走了过来,正是先前测试的那位智剑脉首席弟子——赵易。
赵易用目光扫视了全场,最后停留在满脸血迹已经昏迷过去的阿全身上,他冷冷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陈清河一眼。
一旁的司徒川冷言道:“我这仆人只是议论了几句,这位师弟便上前将我仆人的门牙都打掉了,我仆人不服气反击,却被这厮用泥沙迷住了双眼。还请师兄给我这仆人做主!”
赵易俯身用手撑开阿全的双眼,果然见到里面有些许泥沙,陈清河急忙开口道:“他胡说,明明是……”
话还没说完,赵易怒斥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陈清河心头一整,一股巨大的恐惧蔓延上心头,眼前这人虽然长得俊朗不凡,可那气魄却仿佛比猛虎可怕千倍。陈清河心知自己若是和他对上,半分生机都没用,他紧紧咬着嘴唇,一阵强烈的不甘涌出上心头,别过头去。
赵易深呼了一口气,使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像是帝王一样做出了裁决:“新入门弟子陈清河故意伤人,并且手段卑劣,剥夺其甲等成绩,改为最末等成绩,若有再犯,则逐出师门以儆效尤。”
那一字一句从陈清河耳中漂过,绝望弄罩心头,他闭着眼咬着牙道:“凭什么!”
这时赵易才将目光转向陈清河,愣愣看着陈清河像是看着一个白痴一样。片刻,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就凭我能这么做!”说罢转身离去。
司徒川一把抓起仆人,嘴角带着戏谑的微笑,也一同离开了。
人群渐渐散去,石头和何虎走到陈清河面前,石头满脸羞红道:“对不起,清河哥,我……”
“没事,我不怪你。”陈清河打断了他的话,石头见他不愿多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何虎一只手掌拍在陈清河肩头道:“兄弟,你这是何苦了。”
陈清河闭上双眼,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他深呼了一口气,想要将心头的屈辱驱赶出去,但于事无补。
“我只是觉得这不公平。”陈清河低声道。
何虎深深看了他一眼,俯身在他耳前低声道:“兄弟,你若要寻求公平,那你可来错地方了,哥哥我最后在教你一个道理,这司徒川是世家弟子,那赵易是世家弟子,世家弟子眼里怎么会有你的公平?”说罢,他有拍了拍陈清河的后辈以示安慰,转身摇头离开留下陈清河孤零零一个人。
何虎的话久久在陈清河耳前徘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傻,居然说出了这么愚蠢的话,他抬头望天苦笑,屈辱,仇恨,不甘,以及对自己懦弱的痛恶全都涌上心头。但他没有哭,也不能哭,他不能让自己痛苦流涕的模样被这些人看到,因为他知道,这样只会让他们心里面更加爽。
他不想让他们爽!
忽然他想起了还在圆台之上的慕白师兄,他抬头看起,李慕白正孤零零躺在圆台之上,无人问津。他想着自己至少应该送慕白师兄走完这最后一程。于是他强撑着悲痛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李慕白身边。他将李慕白扶了起来,想把他背上身,手掌无异间划过李慕白的鼻子。他心头一惊,那气息一逝而过。他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又急忙俯身将耳朵贴到李慕白的胸膛,虽然很微弱,但他却清晰的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大声呼救:“喂,快来人啊,他还没死,他还在呼吸!”
周围有人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然后又迅速离开,没有人因为他的呼声向前,他以为自己讲得不够大声,于是更加用力呼叫,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但却依旧无人问津,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心里冒了出来,谁会浪费精力和灵药在一个失去了价值的弟子身上?
他有些恐惧,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恐惧,让他觉得不寒而栗,他扯着嘶哑的喉咙大声的叫,但恐惧已经没有离开,终于他的泪水喷涌而出,在他遭遇人生第一次巨大失败的时候,他没有哭,但现在他哭了,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哭得异常的滑稽可笑。他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抽泣道:“为什么,你们不愿意救他?”
忽然,一只枯槁得如同褶皱橘皮的手伸向了李慕白的胸口,陈清河抬起头,看见一个佝偻着身子,身高不过四尺的低矮老头,正冲他微笑,满口都是黄透了的牙齿。
老头身旁站着一个白裙少女,身材婀娜轻盈,半张面纱遮盖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瞧见她那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得如同雪水融化成的湖面,仿佛拥有着巨大的魔力,将他从万丈冰渊中带了出来。
老头咧嘴笑道:“小家伙,我帮你救你这位师兄,你做我的打杂弟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