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病重,昏迷不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村长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
伊藤是伊丹的二爷爷,是他的老伙计,一直体弱多病,昨晚存宴没叫他过来,只是送去一些吃食,还好好的。想起刚才伊丹娘俩的异状,明白过来。
“今天晚上的是,伊丹他娘去伺候老人吃饭,吃到一半就剧烈咳嗽大口吐血,接着就昏迷不醒。我刚才去看的时候,还不省人事,伊丹的眼都哭肿了,就是叫不醒。村长,你说这可咋办啊,村里又没别的医生?”青年哭喊道。
他家里穷,父母年老多病,平日没少受老人恩惠,很感激、很尊敬,见老人病重,急得不行。
伊藤是村里唯一的医生,除了他们村别的村都没有,这是他们村的骄傲,离他们最近的医生,县城才有。
“医不自治啊,不能耽误!赶紧让伊丹他娘给县里的伊飞飞鸽传书,叫他赶紧带医生回来给他二叔看病!快去!”村长急忙道。
“伊丹他娘说,伊飞几天前通知说今天要回来,现在早就离开县城在半路上!”青年抹了一把眼泪麻利的说道:“不过伊丹他娘还说已经给县城里的大爷飞鸽传书,请大爷帮忙请医生!”
“这就好,这就好!”村长连连点头,称赞道:“幸亏伊丹他娘能干!你赶紧滚回去,给伊丹他娘打打下手,有情况就赶紧回来告诉我们!我们这些老家伙过去不合适,就在这里等消息!”
“是!是!”青年撒腿就跑,门外还有不少念伊藤老人好的,也跟着过去。
村里孩子玩耍时,看见这件事,其中一个青秀男孩,撒腿就往家里跑。
男孩跑回家里,径直跑进厨房,拉着她妈妈的衣袖说出来。妇人听完,赶紧放下手中活计,跑回客厅,先对刚吃完饭的三位客人歉意一笑,就把伊丹二爷生病的事告诉当家的。
瑾琼听完,立即起身告辞。柏阳也不客道,送三人出门,直奔伊藤家。
瑾琼三人回到广场大院,村长等人强忍焦急,勉强笑着招呼。三人主动问起伊藤老人情况,戳破窗户纸。
村长等人见三人已经知晓,也就不藏着掖着,哀声谈起的说起来。
“我们这一辈,伊藤最出彩。身手最好,学问最深,模样最俊,比啥啥好,我们就是比不上他。”村长缅怀道。
“从小他就是村里的头,我们都愿跟着他胡闹。稍微长大,村里就装不下我们。他就带着我们还外村的同龄人斗,斗来斗去我们就成了朋友,就发现县里也装不下我们。我们就想啊,要不要到外面看看。”
“回家一说,老的坚决不同意。那时候兵荒马乱不说,老天也看我们不顺眼,死人是件很容易的事。父母怕我们不知死活,直接禁足,整天啥都不干,就是在家看着我们。等我们好不容易跑出来,就找不到伊藤啦。就连他亲大哥都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不见的,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们翻边县城也没找到他,就确定他跑出去啦。我们想跟着去,可是根本没办法。我们失望的回家,每天都跑到村外的高处等他。等啊等,就等到我们都成家立业了。再等啊等,就等到我们孩子都成家立业了。他就是不会来,最后我们都放弃啦。”
“那年我记得很清楚,伊飞也就是伊藤亲大哥伊树的的小儿子,他大闺女伊丹出生的那一天,伊藤回来啦。”
“我们怎么等都等不来,伊丹一哭他就回家了。可是再看见伊藤,就是不敢相认。一身破烂的衣袍,一脸风霜的老脸,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蓬头灰面、邋遢胡渣,瘦的不成人形,一句话说不完就咳嗽的不成声。”
“就算是现在我们还是不愿意相信,再相见时的看到的那个人是伊藤本人。伊藤就对着我们笑,‘我能活着回家,再见到你们,真好!’人我们不认识,可是笑声我们认识。这个混蛋,还真是伊藤!”
“伊藤回来后,身体一直不好,三天一小灾,五天一大病,愁得我们哦想起来就睡不着。他本人反倒是看的最开,整天乐呵呵的,就像不管他事似的。我们帮他请医生,他还哄我们,说他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至少还能活十年,不用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从小就拗不过他,到老还是拗不过他。”
“算算时间,伊丹今年都十四岁啦,难道又到了我们老伙计分别的时候啦?”
村长絮絮叨叨的说完,眼角泛红。长老们也都暗自垂泪,悲伤在庭院中弥漫。
老兵无声的叹气,仰头看天。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他,见多了兄弟间生离死别,能流的眼泪早就流干净,心里的泪外人看不见,只有本人知道。可是听到这些,他心里还是不好受。
“嗯?”老兵一惊,定眼看去。天空中有一只颜色极淡的小点,正在划出怪异的图案。
老兵看了眼鲸二,见他正在老神在在的喝茶,对村长的伤感没有半点反应。再看瑾琼,她的双眼也正看向她,眼睛就像平静的湖面,映出他的身影。他感觉自己被看穿。
老兵从怀里掏出一只破旧的竹哨,凑到嘴边用力的吹,没有发出声音。
瑾琼抬头看了眼天空,一只蜂鹰隐藏在高空,正朝这个方向飞来。
没有理会紧张的老兵,她低头泯了口茶,耐心等待。
……
德兽村外,从县城来的路上,两架马车一先一后,快速的驶来。
两名车夫都是驾车的好手,速度快不说,还跑的安稳,他们轻扬手里的皮鞭,两声脆响,马车微微调整方向,驶进村里。
被村长委以重任的青年,此刻正焦急的等在伊丹的家门前。
远远地看见马车,他就跑过去,大声喊道:“伊飞大哥,我是小三!伊藤二叔今早犯病,病的很重,你赶紧去看看吧。大嫂和伊丹都在伊藤二叔身前看着,没在家里。”
伊飞皱眉,挑起面前的隔帘,对车夫说道:“先去二叔家!”这是他店里的老伙计,认得路。又对跑过来的小三说道:“你上来,我载你过去。”
小三灵活的爬上车,没等伊飞细问,就噼里啪啦的说起来,把伊藤二叔生病整件事说的一清二楚。
伊飞认真听完,对小三笑道:“小三多谢你帮忙!”
“不用,不用,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小三连连摆手道。
伊藤家和伊丹家离得并不远,马车又快,没过多长时间就赶到。
看到丈夫回家,伊丹他娘中静急忙迎接,双眼红肿,声音沙哑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她说的要比小三说的详细,听完之后,伊飞对整件事就完全了解。
伊飞抓住妻子的手使劲握了握,柔声安慰道:“中静,你做的很好!别急,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听到丈夫的话,中静再也忍不住,冲出屋外找僻静痛哭发泄。家里的顶梁柱回来,心中的石头卸下,她不再担惊受怕。
远处见娘亲哭的差不多,跟着父亲回家的伊耀拿着手帕凑过来轻声呼唤。
中静见儿子如此贴心,甚是欣慰,连忙接过手帕,顺手把儿子也紧紧抱住。等母子亲热完,擦干眼泪,又急忙回到屋里。
房间里,小三尴尬的站在门口,见中静母子进来,咧了咧嘴,就跑出去。
伊藤的病床前,伊丹一人霸占,她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抱住二爷爷的手,哭的昏天黑地。家里只有二爷爷疼她,也只有二爷爷懂她,如今二爷爷病重,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无助的哭泣。
这一刻,伊丹无比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软弱。
伊飞静静地站在女儿身后,皱眉,冷眼旁观。刚才自己给二叔把握,情况很不好,下意识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女儿就发了疯,一把推开他,跪倒在地,大哭起来。他看的不忍,想拉起女儿,不料差点被咬。
“这是怎么啦?”中静靠近丈夫,细声问道。
“没事。二叔情况不妙,你……先做好准备。”伊飞说道:“我今天回来,有件急事耽误不得,你先把家里收的那根野人参给我。”
中静闻言看了眼伊丹,苦笑道:“野人参小丹拿着,她要给二叔吃。”
“胡闹!”伊飞低声斥道,也看了眼伊丹,说道:“这根野人参,伊耀有重用,事关他的前途,不能由着她胡来!我先回家,你跟她说!”
伊飞说完,拉着伊耀回家,载伊耀来的那辆马车也掉头跟着。
中静左右为难,犹豫很久,这才靠近伊丹,柔声说道:“小丹你先回家一趟,你爸有事和你说。你二爷爷这有我呢,没事的。”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陪二爷爷。天大的事以后再说!”
“听话!”见女儿哭声稍缓,她迟疑许久,还有不放心叮嘱道:“是关于野人参的事,你先别急,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你想知道,就去问你爸。好好说话!”
“野人参?!哼,我就知道准没好事!”伊丹抹了一把眼泪,就往屋外跑去。
中静不放心,还想叮嘱几句,女儿已经跑远。她叹息一声,心里担心的厉害。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怎么到自己家就成了现世的仇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