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真的停了,乌云真的散了,乍出的太阳总是刺得人眼睛看不分明。
大运国主身后的另一员将军“倏”地闪出,双手一扬,便即一剑指天,一剑问地。
一道剑气凌烈刚猛,直通苍穹,阳光瑟缩在后,众人看在眼里,只见头顶一把长剑,眼前一片剑光;另一道剑气端凝厚重,直抵大地,江海无波,群山辟易,满地的血水一眨眼便化成虚无。
蓦然,两道剑气合为一处,刚柔并佐,阴阳互济,当胸袭向那白袍人。
白袍人深色微凝,“啵”地吐出一口浊气。只因这两股剑气稳迅兼备,凌厉无俦,虽未及身,却已使他周身真元微微滞涩,端的不容小觑。
虽不容小觑,只是在他眼中,仍是不过尔尔。
白袍人一声尖啸,众人但觉一只铁锤砸到胸口,着实有几分烦恶。其实凭这些人的修为,就算真是一柄百千斤重的铁锤砸到身上,也不过如同清风拂过,并不能留下半点伤损,然而白袍人的一声长啸,却让他们一阵微微的头昏眼花。
声浪无尽,剑气无休,两者胶着在一处,就如同恶蛟对战巨蟒,杀意凛然,血肉纷飞,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只是白袍人依旧看起来很轻松,声浪从他半张的口腔中滚滚而出,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这位手执双剑的将军却已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纵然剑气的威势不减,可他指天问地的双臂却已然微微发颤。
啸声一浪高过一浪,眼看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再有几个起伏不免也要受伤吐血,只是他仍在支撑着,牙关紧咬,随着一声暴喝,剑气陡然间威势大盛,又向白袍人迫近三尺。
看似白袍人输了半招,却见他脸上反而挂着一丝淡淡地笑意,一丝淡淡地惋惜。
大运国主这一干人却满脸痛惜,只因这些人都深知,那双剑悍将是在穷尽自己的真元加持到剑气之中,虽然一时间占得上风,其实却要赔进自己的一条性命。
大运国主低呼:“剑奴!剑奴!”
这人的名字便唤作剑奴——为剑而生,为剑而亡,以身殉剑,甘为剑奴!
“阿弥陀佛——”
一声梵唱响起,却见渡难大师慈眉低垂,满面慈悲,僧袍无风自动,一方肉眼看见、如同石碑般大小的“卍”字缓缓飞向纠缠不分的恶蛟巨蟒。
白袍人轻息一声,叹道:“也罢,饶你一条性命。”衣袖轻挥,恶蛟巨蟒便化成一阵清风,托着剑奴缓缓落地,剑奴却重重一叹,双眼一闭,也不知到底是生是死。
白袍人看着躺在地上的神机与剑奴,看着身前的渡难大师,看着凌虚道长,看着大运国主,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千军万马——
身后的三十三层宝塔散发着蒙蒙白光,虽然此时云开雨收,天色大白,但那片白光在阳光下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没人去看它,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白袍人身上,紧紧地盯在他身上。
白袍人也静静地看着,只是脸上的神色却由淡然而至兴奋,由兴奋而至癫狂。
“都出手吧!决一死战!”他叫道。
最先出手的是大运国主,从他袖中飞出一只玉玺,兜空罩下,仿佛泰山压顶一般。玉玺虽小,然而这一压的威势,却远远超过步神机的金花,也远远超过剑奴的双剑——这才是真正的巅峰人物!
白袍人仰天狂笑,看似浑然不觉,然而待得玉玺砸到头顶,两只肉掌却陡然穿出,“铿”地一声与之撞在了一处。
泰山压顶之势,本是无人能够撼动,然而这一方在威势上丝毫不逊于五岳之首的玉玺,在白袍人的掌上,竟然瑟瑟颤抖起来!
大运国主叫道:“好本事!再吃我一印!”身子竟而陡然拔起,紧接着一个翻身,恰如蛟龙入海,头下脚上,双掌“啵”地按上金龙钮,玉玺重又坠下,威势更增。
白袍人喝道:“你非我敌手!一起上吧!”一言未必,化掌为拳,“锵”地一声打中玉玺的一角!
这一击好不骇人!只听玉玺一声哀鸣,又隐隐“啪”地一声轻响,竟然断掉一角,坠到地上,砸出一道百丈沟壑!
大运国主金冠落地,垂着一头散发,强行咽下一口逆血,怒喝道:“贼子坏我灵宝,纳命来!”重又和身扑上。
白袍人脸色苍白,拳头上裂出一道伤口,鲜血不住滴落,却见他不理大运国主,一拳挥出,恍若流星坠地,竟而砸向远在数十里之外的那一片黑压压的千军万马!
凌虚道长眼见身后千百人化为齑粉,目眦欲裂,怒道:“老道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桃木剑轻吟,划出一方八卦,聚天地风雷之势,将白袍人罩得滴水不漏。
余下众人齐声喝骂,各逞所能,且指挥着身后的千军万马,一齐出手。
渡难大师道一声“慈悲”,手中禅杖金光一闪,化为护法金龙,咆哮着冲向白袍人。
残肢乱飞,鲜血漫空,白袍人的一身白袍早已变成血色。
他越杀越是兴起,竟而冲入千军之中,真元鼓动,杀招迭出,一排排军士就如同六月的熟麦,在死神的镰刀下一片片匍匐。
陡然间天色暗下来,白袍人神色一凛,知道这是众高手合力的一击,径自转身,从衣袖中飞出一只青铜古钟,“铛”地一声竟将渡难大师扣入其中。
他双手环抱胸前,仿佛抱着一轮红日,紧接着一翻一推,与众人的来势撞在一起。
双方都是毕尽全力的一击,好不惨烈!大运国主等人齐齐吐血倒退,白袍人虽然算得上第一高手,却万万挡不住众人合力,胸口炸出一个血洞,鲜血狂涌而出,整个人摔在地上。
大运国主玉玺高擎,大叫道:“你交还是不交!”
白袍人咧嘴一笑:“生亦何欢,如梦如幻!”
……
半空中腾起一朵花,不是步神机的金花,而是一朵血花,遮蔽了整个天空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