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拖着快要残废的身体回到宿舍,李刚已经蒙头躺在了床上。看来情况不妙了,平时他可是我们宿舍最活跃最烦人的那个,每晚他都会跟我们喋喋不休讲个不停,一个人可以讲到十二点多,等我们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就开始讲黄段子,让我们在迷糊里心里痒痒着清醒过来。今天他这么早就上床,躺在被窝里一句话也不说,让我们倒是有点不习惯了。看来这次事态确实严重了。
当时也没人去细问他,倒不是我们冷漠不关心,完全是因为被罚蹲了一晚上的我们已经自顾不暇了。
到了第二天,我们才从周楷的手下哪里听来口风,这次学校要严厉打击这种校园小团伙,整肃校纪。江湖从不缺少纷争,他们这“校园江湖”也是风波不断,但大都是小打小闹,学校是三令五申禁止的,虽说学校惩罚严厉,但是在这些“江湖人士”眼里都是小事,更或者关禁闭倒成了他们的另一种荣耀和地位的象征。像周楷这样的所谓老乡会绝对不止这么几个,大小事儿也惹得绝不止这一桩。可像这次,聚了六七十人群架,被校警荷枪实弹包围的,绝属我们这一届的头一次。
学校没有根治这些小帮派的原因,除了由于往常惹得都是小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这些所谓的帮派小头目,每个身后都有一个教官。这些小头目基本上都是学生队里跟教官走的最近的那个,平时里有事给跑跑腿,帮帮忙,再有时候帮派搞了点外快,比如香烟什么的,都肯定会给教官进贡一份。所以,平时犯的那些小事,学校多少也得给教官些面子,犯不上小题大做。
第二天下午训练结束,我故意在后面走的很慢,我看到李刚留在原地,等我们走远了和教官说话去了。
我远远站在训练场外,不一会,教官先从训练场出来,我立正敬个军礼,教官看上去有些烦,给我摆摆手就走过去了。
随后李刚也垂着头慢慢从里面走出来,看他们两人的脸色,我基本就已经猜到情况了。但还是当做乐观的安慰他,“怎么样,教官有什么好法子么。”
不出我所料,他摇了摇没有说话。
我有点急,“他平日里收了你们那么多东西,这出了点事,他就坐视不管了?”
我叹了声气,“倒不是他不管,这次是他想管怕是管不了。”
“那他出头去学校那边说句话也好,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他还是摇摇头,“这次学校领导态度坚决,蒋校长最看不惯我们这些不受纪律的坏分子了。”
我追问到,“学校那边怎么说,学校里打架这种事多了去了,不至于传到蒋校长耳朵里吧。”
“谁知道呢,这次不是平日里的三五人的小事。学校说要先一步步摸清我们这些团团伙伙的底细,再给我们定处分。“
“最坏什么程度?”
他苦笑一声,耸耸肩,“看我现在,连重禁闭都没进去,肯定是要走人咯,只不过就看还能待几天罢了。”
这倒也是,往日像他们这种带头打架的,肯定第一时间就是重禁闭思过去,现在犯了这么严重的事还能逍遥自得的出现在校园内,学校领导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了。
他倒是不怎么在乎自己的事反而劝起我来,“快去待你的禁闭室吧,去得早还能赶上顿饭,不然又得给你小子加日子。”
他说的倒是句实话,我被分配在第一批禁闭人员名单里。他的事已经不是我们目前商议能解决的了的,倒真不如我赶紧去给自己抢碗禁闭室的特供餐。
不巧的是,我没赶上最后一碗,那个掌勺的炊事员抖了抖他的大铁勺,把锅底最后的呼啦面一勺打尽,盛进我的铝饭盒里,刚好铺了层底儿,这算是赶上最后半碗了吗。
“别愁了,福把子,这最后一口也不是谁都能吃上的。”他调侃我道。
我努努嘴,端着饭盒赶紧回自己的禁闭室去了。
吃完躺在禁闭室的窄床上,想着那教官,越想越气愤,平日里收的学生们的东西还少吗,这会要他出来说句话,如同要割他的肉似的,吓得唯恐躲避不及。
禁闭室里也没有时间,大概气愤了半宿,猛然间灵光一闪,我竟然想出了一策,也不知行不行的通。
第二天中午,我乘着午饭时间,偷偷溜回宿舍,从我的行李箱地翻出一包旧报纸的包裹物,顺手潦草的写了个纸条,压在了李刚床头,然后慌忙敢去吃饭。
还是昨天的那个炊事员小哥,见又是我最后一个,接着打趣我,“咋又是倒一呢,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你脑子才有问题呢?”
“那你咋又是倒一?”
“尿急。”我才懒得理会他,这会满脑子里是李刚的事儿。不过看来这炊事员小哥人还不错,一边打趣我,另一边却给我留了够分的福把子。
我用旧报纸包着放在李刚床头的,正是文营长给我发的大额军饷剩的那些钱,还有茶楼掌柜的给我发的五个月工钱及在高峰那里的临时兵军饷,不谈当伙计的五个月的工钱和临时兵军饷,就是文营长给我的那些只剩一半的钱就已经算是大额了。
我纸条上写的是让他找机会给学生处的那个领导偷偷送去。我可是悉数都拿出来一块放到李刚床上了,一方面我怕不够,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当时偷溜着跑回宿舍,被发现又得加禁闭天数,我哪有什么功夫细数那些钱。那算是我人生的全部金钱积蓄了,这一刻拿出来若是能救得了我一个室友也算值得了。
我大半夜里一闪而出的灵光就是贿赂,既然连教官都能大肆收受学生的东西,那领导怎么会不收钱财。其实我没怎么细数过那笔钱,具体数额我也不怎么清楚,因为我压根就没用的到。
我一面在希望能见证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所谓的真理,但另一方面又在内心责备自己。责备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想起拿这笔钱去挽救“板凳侠”呢。思来想去,这就是所谓的圈子吧,混得久了才能慢慢看到深和透,才能慢慢知道其中的潜规则,我今日能想到贿赂此法,无非是耳濡目染多了教官收受李刚的贡品罢了。在一个月前,在开学第一天,我脑海里根本就不知道钱还有这等“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