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向西南前进,约莫到了傍晚时分,我们才赶到文班长所在营的驻地。
他们驻扎在一个矮山丘上,我们从山下的小路上穿密林而上。刚走没一小段,正到了小路狭隘关口,一块粗巨树根从天而降,落在了距离走在最前面的文班长五六步的前方。我惊得不小,还以为要遭埋伏了。文班长倒很是淡定,绕过树根继续前面带路。
沿着蜿蜒的山路再行几百米,绕过一个大湾,前方几个穿着深灰军服的哨兵早就站在那里迎接我们了。
“就这样迎接老子的?”文班长嘴上骂叨着,可脸上挂着一种回家的喜悦。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从天而降的大树根是这几个哨兵和文班长开的玩笑,也算是欢迎礼。
“看起来我们的大侦察班长依旧迅捷灵敏嘛,我们是打算把树根子砸到你眼前三步内吓吓你的,你倒是提前察觉避在五步外了。”其中一个哨兵跟文班长斗着嘴。
文班长指了指缠着纱布的小腿,“我还真没察觉,看来今天还多亏腿伤走得慢,躲过了一劫。”
这哨兵转头一看,立马也关心起来,“怎么遇敌交火了,咋还挂彩了呢?”
“收拾了几个地痞,一个不小心中了黑枪,莫要笑话我了。”
“怎么会怎么会,为民除害,英勇负伤。我看得向营长请功,说不定还能给你发个青天白太阳勋章呢。”
“去你M的,说了莫要笑我,还青天白日勋章。”
“好好好,不闹不闹,营长还在等你呢。我这还执勤呢,你就自己去吧。”
文班长和那哨兵玩笑一番后,我们又重新向前走。
当我经过那哨兵时,他惊的不小,之前是因为我太小他没看到还是他只顾和文班长玩笑了。他大声问道,“这这这,怎么还带个孩子回来啊,没命令我可不能放陌生人进驻地。”
已经走过去的武班长搭腔,“这是文子山的私生子嘞,是军属,不是陌生人哟。”
一句逗的哨兵和侦察班的战士们全都笑起来了,唯独我和文班长没笑。我羞得满脸通红,文班长依旧略瘸着腿头也不回的走着。
那哨兵倒也没为难我,我就跟在他们后面向山上走去。这时我才知道文班长真名叫文子山。
不高的山丘,但是崎岖蜿蜒,我们到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文班长让武班长带着我们去找地儿睡觉,他自己要去向营长报告。
我生平第一次进军事驻地,真是长了见识,挖的纵横交叉的战壕,掩体上的歪把子机枪。还有一身灰军装的大兵,或是点着自卷烟望着星星,或是抱着自己的长杆步枪靠着战壕扯呼噜。看来这是个临时驻地而已,战壕挖的不怎么深,士兵们也都懒散着,没有什么警惕性。
我跟在武班长身后,在战壕里穿梭而过,武班长遇上了几个熟人寒暄几句,但大多数都是冷漠的。相反我倒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他们是好奇我还是怜悯我,黑夜里我看不清他们的眼神。只觉得他们盯着我看,直到我消失于他们视野。
走了好一段,武班长才给我们找到了段无人的战壕,之后他又带上两个人去找来了两只子弹箱,几张草垫,还有麻袋,看来我们今晚要躺在这睡觉了。
武班长虽是不赞同带我来,但我也已经来了,倒是对我这个客人关照有加,他找来东西后,留下一个麻袋,把其他的扔给那几个战士自己解决,他拿着麻袋给我,让我钻进去,那麻袋整好将我整个身体装了进去,只留头在外面透气。他把我放倒在地,又用手紧了紧麻袋口子,把封口掖在我身下。这下我整个身体都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麻袋里了。做完这些之后,他搬来一个子弹箱挡在我头后,他背靠着子弹箱也睡了。这样真是一举两得,他有靠的东西垫着睡觉了,我也被木箱挡住保护了头部,也不怕夜里有人起来撒尿踩到我的头部了。
我在特别关照中度过了人生第一个兵营夜。虽然也是野地打地铺,但是回头再看看那几个战士,我这算是温暖多了。他们有的两个挤一个草垫,有的大半截身子躺在土里,只有我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了。
第二天清晨时分,我被一声号角吵醒。还在迷糊里,文班长一把就把我从麻袋里扯出来了,“操练去,跟在我们后面。”
我眯着还朦朦胧胧的睡眼就跟在他们后面就一路小跑。到了教练场,其实这是一块临时驻地,还在山丘上,哪来的什么教练场,就是人为地划出一块空地起个名字而已。侦察班是整成一纵列站的,我就藏在最后面。
他们绕着一个坡度稍缓的山凹谷来回地跑步,从凹谷这头开始向谷底,再向另一侧谷峰,之后掉头返回。就这样来回跑了半个钟头左右后我们又去打拳,应该是他们的军体拳吧,我不会,但是我也是有练拳的底子在的,模仿起来倒是不费劲儿。
打完拳后我们被集合起来,营长前来训话。我站在最后一排,前面左右都是人,我数不到有多少,但是密密麻麻的横在我眼前,我在最后面根本听不到营长在讲什么,只能听到山谷间回荡的他每句话的尾音。稍后片刻连尾音都没了,就在我以为我蒙混过关可以解散时,营长已经到了我们这一纵列的最前面。
“听说我们文班长带回来个是私生子,也领出来让我们大伙儿瞧瞧”,他操着不知何地的方言,但这一字一顿我站在后面听得真切。
整个营都笑起来了,后排的纷纷转头来看我。
“报告营长!本人尚未婚娶,并无私生子,是我新纳的侦察战士。”文班长不吭不卑的答道。
“什么,大声点。我没听到。”
“报告!我新纳的侦察战士!”
那营长冲着周围重复道,“大伙听到了吧,是文班长给我们新纳的战士。那好,既是我们营的新兄弟,带出来让兄弟们见见。”
“尘难!出列!”,文班长在前面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