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即将走到尽头的婚姻,家人当然也处于困惑、烦绕之中,三番五次规劝赫锴打消掉离婚的念头。当着他的面儿,把事物的本质、发展、后果一一摆上桌面,可谓做足了功课。
总的来说,将老太太、丹妮、赫旋的言论集结起来就是:越来越多的长婚,会遭遇短爱。更有那许多的男人女人,因为一个短爱,而颠覆了整个婚姻。其实,短爱之所以美妙,那是因为在长久的婚姻关系中,人的心理激情曲线在发生变化。每一对夫妻都无可避免的要经历平淡期,这再正常不过,是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必然要经历的阶段,这就如同感冒,是人生的必不可少。人的心理都是有曲线的,有高点有低谷,每六年是一个波段,当六年到来,你们的感情陷入最低潮时,女人该有的不是绝望,而是庆幸:因为,只要顺利度过这个低谷,接下来彼此的感情,会再度慢慢攀升。
家人的话说了一箩筐,赫锴低头不语,就象坐上了过山车,前后忌惮,独孤的心颠簸无常。
最后,赫旋喃喃道:“婚姻是人一生最重要的事业——记住,是‘事业’。做好这项事业,需要的是耐力、魄力、智力。跟爱相比,人生很短。拥有了婚姻,那就要想办法,好好爱她吧!”
忠言虽逆耳,良药虽苦口,赫锴却曾动容。但经过了一番思量后,还是明确的表示,现在还不能撤诉,彼此都清醒清醒,要利用一段时间来考量与郝佳是否还有做夫妻的缘分和可能。
就这样,他没有言不由衷,按照事先达成的协议,没有退回离婚请求,法庭依程序宣判了离婚决定。
但出于对离婚的恐惧,直到后来,他也没能把离婚证从法院拿回来,实至今日,它还静静的躺在小季的抽屉中。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个不光荣的证件,不想让别人鄙视自己的草率举动,更不想让别人在自己艰难无比的婚姻旅途上再次添置出碍眼的景观。
从法院回来后,他们没有象其他夫妻那样分家产、算经济帐,或者为了自身一点蝇头小利而大打出手,而是相对比较温和,从容面对。究其原因,是婚前饱受摧残的爱情,支撑着彼此继续生活下去的愿望,再就是儿子关山越,为了聪颖绝顶的孩子,为了给他一个完整的双亲之爱,更为家人期待的安然……他们值得去忍,也选择了去忍。
五岁父母离异的郝佳,对于离婚,更是怕的要命。有父母的前车之鉴,她似曾复制下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如今,趋婚之神又要加附于她,她如何轻松?所以,郝佳始终不敢触摸父母离异所留下来的痛苦记忆,重拾父母已经走过的老路。
他们的生活始终处于半推半搡的状态下,闲暇之余,赫锴在不断的反思、觉悟,感知到:“幸福与否并不取决于某一种婚姻形式。关键要看彼此对价值观、对婚姻的责任感是否相同,在沟通方式上是否存在分歧,双方性格上是否相容,这将直接影响到两人的婚姻质量。价值观、责任感、沟通方式、信任等重要维度是维系婚恋生活的重要条件。要学会在爱情中相扶相携,坚定彼此选择,才不会痛苦收场。要懂得相容才能更相爱,相爱才能更幸福!”
幸福,有时就是吵吵小架。面对平淡,不要束手无策,有时候,对付平淡最好的办法,就是找茬儿跟她吵一下,把内心做一次释放。排泄过之后,你会觉得彼此的内心都轻松了许多,有了一颗轻松的心,婚姻的健康程度自然会有所提升。
夫妻间,最危险的敌人不是“吵闹”,因为吵闹也是一种沟通,也是一种宣泄。夫妻间最可怕的对手是“隐忍”,每个人都把情绪压制进内心,久而久之,这就是恶之源。
虽然,男人喜欢女人理智的处理问题,但男人却并不喜欢太理性的女人。因太过理性,便是一种女人味的缺乏了。聪明的女人,应该学会适当的“小打小闹”。
一段时间以后,他们都规律生活,谨言慎行,情感的裂痕似乎有了一点恢复。
在赫锴有意改变自我,并且渴望郝佳也能回心转意的时候,正在单位上班的他接到了郝佳的电话:“你那里还有多少钱,我用一下。”
“你用钱做什么?”他问道。
“我想到上海去,我的一个女朋友在上海搞服装和化妆品生意,没几年,就回松江买了住宅楼,我也想去试试。”
“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怎么做生意呀!还是别去了。”他怔了怔。
“我想了很多天了,还是去吧!你想想看,在荔枝能做什么啊!以前也做了不少买卖,也没能赚到钱,你就放了我吧!”
“你走了,家怎么办,孩子谁来管?”他失落来侵。
“我和我妈说好了,孩子她来带,家里有其他什么事,我爸也能帮上忙,不用你操心,你就只管上好班就可以了,你看这样行吧!等我在那边发展好了,说不定把你们都接过去呢!”
“不行,我不同意……”他断然拒绝。
尽管赫锴百般阻挠她的想法,可对于经过深思熟虑,斟酌再三的郝佳而言,似乎‘决心’、‘虚荣’占领了一切。她要通过打拼,赢回昔日的辉煌,不想这样的畏缩苟活一辈子,为了灿烂的生活,宁肯离婚,就算死在上海也决不回头。
再说,还有赫锴这个机关干部撑着,虽升迁无望,可身份就是保障,最低限度还可以让他们健康的呼吸。
一个入冬的日子,正当赫锴为工作忙碌的不成样子的时候,郝佳笑着把电话打来:“没想到吧!我到上海了。”
赫锴觉得荒诞至极,立即从椅子站了起来,“什么?真去上海了,好,我的话你不听,我不想再理你了,反正我们也已经不是夫妻了。”
“别生我气,我是为家考虑,在这面能多赚些钱,不然在家里光是依仗你的工资,我吃不消也不自在。”郝佳对生活的目标很远大。
“我没给你拿钱,你去上海花什么呀!”
“后来,我看你生气了,就没再管你要,我把首饰当了几千块钱,才买的车票。”郝佳道出了原委,忽然又说:“对了,帮我想着,过几个月我回去,记着提醒我到当铺把首饰赎回来,那可是咱们结婚时的首饰啊!”
赫锴是又气又恨,没再多说什么。虽然愤懑得很,可略做沉吟,既然事已至此,只能强做欢颜,生气还能顶什么用呢?
在他的阻止下,郝佳离开了家乡,向着她的梦想进发。
在她到达上海后,赫锴没有贴心的鼓励、支持态度,也没有保重身体、我很想你之类的夫妻悄悄话。然而,每当看到远离了母爱的关山越,和寂寞凋零,毫无生活气息的家时,总是泪染衣襟……想着异地漂泊的郝佳,总有一丝哀怨和芥蒂共存,也总有一股离愁激流会时时侵袭,骤然涌上头绪。
可是,分别的日子久了,会由衷的感到:身边没有女人的时候,省去了唠叨、埋怨,久望的休闲、自由又重新回到你的面前,这种非常规状态下的单身居家生活,让赫锴回归了从前,深感自然的释放,活的灿烂。朋友邀约,同学聚宴,把酒问情,畅悦几何?
在这样的状况下,赫锴经常会想起一个人——现代绘画艺术鼻祖杜尚,他的一些超越时代的观点,迎合了很多“行所当行,至所当止。”的走独居路线的群类。
杜尚说:“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不必做太多的事,不必一定要有妻子、孩子、车子、房子。幸运的是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相当早,这使我得以很长时间过着单身生活。相比那些娶妻生子的平常人的生活,我的生活要轻松得多。从根本上说,这是我生活的主要原则,所以过得很幸福,我没生过什么大病,没有忧郁症,没有神经衰弱。还有,我没有感到非要做出点什么来不可的压力。早上画素描,中午或晚上画草图等等,我是生而无憾的。”
这段话看上去着实迷人、开悟,可谁又能在物欲填满思维、色诱沾染心灵的烦躁世界里,抛掉名利殿、生意场、情欲网,摈弃世间芳华,儿女情长,果敢鲜明的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呢?为家庭拖累的人们当然欣赏这样的无为而居,赞赏这样的超脱而为。
赫锴亦如此,但坐下来想一想,有了孩子老婆,事情就理应另当别论。
郝佳在上海的创业历程可谓一波三折,初期有朋友的推荐和帮助,服装生意由小到大,利润非常可观。
笠年,在朋友急着结婚撤回松江的当儿,生意有些吃紧,吃穿不计,再加上每月四千左右的房租、水电费等,所剩无几。但她没有在困难面前垮掉,坚信低谷总会过去,幸运总有眷顾的一天,为此,她一直同生意的惨淡做着无畏的抗争,坚持着,坚持着。
尽管离婚证书象伫立的大山一样横亘在两个人的中间,可他们还是泰然处之,给离婚人士提供了一个异样的共存空间,很新鲜,也很创意。
假期里,赫锴曾去过上海两次,看望身在那里的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