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很想高声笑三次。
家法,不都应该是藤条之类的东西吗?可是,眼前那个张大了嘴笑得很狰狞的鲨鱼头整蛊玩具到底算什么啊?
“那个……”连乔忍不住还是弱弱开了口。“这就是你们说的家法?”
“你以为是藤条?”凤西抬眼,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
“她武侠片看多了,白痴。别管她。”庄昭唯不耐烦道。
当下两人便分开站定了,虎视眈眈地盯着桌上的鲨鱼头。庄昭唯甚至还有模有样地挽起了袖子,如临大敌一般。凤北大约唯恐天下不乱,尖叫一通后翻出条头带绑在了额上,上面居然还写着必胜两个字,实在笑死人。
连乔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明明两个正经八百的家伙,难道骨子里都这么弱智?一想到再加一个文质彬彬的沈舟平加入队伍,连乔就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哟西,开战!”凤北一激动,母语都跟着跑了出来。
“舟平被软禁,我为了他跑前跑后,嘴皮子还磨破了两层!”庄昭唯恨恨,按下一颗白凄凄的牙,鲨鱼嘴巴没有合拢,好,安全。
“是谁说漏嘴害他没学金融选医科的的事被家里知道?活该。”凤西撇嘴,按下,安全。
“我哪想到老爷子会从门外经过。医学院里美女多如云,我当然要求助他才是!”挺委屈的还。安全。
“看有什么用?几时瞧见你追过!”不屑。安全。
“从来只有女生追我,哪里有我追女人的道理?”恨恨。安全。
“闷骚。”鄙夷。安全。
“我闷骚?那时候是谁啊,看上女人了还不好意思开口,没事就在人面前晃,直到人家受不了自动跑来跟你示爱。最闷骚的是你!”讥笑。安全。
“是你说她清高,绝对不会看上我。我不过在她面前经过几次,是她骚。”哼,比你魅力大。安全。
“明明就是你……”
“是你……”
可好,一来二去,成了两个人互挖老底。连乔在一旁听得崩溃,实在想赶紧捂上耳朵免得晚上做噩梦。最后两颗牙齿,胜负马上见分晓。
客厅里突然紧张了许多。
“我不管。反正这次你不能跟我抢。”庄昭唯一脸决绝地按下去。
良久,安全。
“哈哈。”庄昭唯仰天长啸。“你输了!”
话音方落,鲨鱼嘴巴咔嚓一下落了下来。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诡异到极点。许久,还是凤北先反应过来,呼地一下就跳了起来。
“哈哈哈哈,昭唯哥输了!”
“我……”
庄昭唯脸绿了。指头还被鲨鱼夹着呢,就狠狠摔了下去。摔碎了传说中的家法还不过瘾,非要再踩上几脚泄愤,嘴巴里还一直有少儿不宜的话泄出来。凤西一脸怪异地转身就朝楼上走。
“不行,这局不算!”庄昭唯耍赖。
“我没空搭理你。”凤西没有转身,嗓音却变得古古怪怪。“门口那边,不送。”
庄昭唯气急,当场就要发飙。连乔看不下去,找了只水性笔来,拖住庄昭唯打了石膏的胳膊就开始画。画完后左看右看,嗯,挺满意。
“这是什么?鸡蛋?”庄昭唯一脸的莫名其妙。
“实际上,是鹌鹑蛋。太小怕你看不到,就画大了点。”连乔郑重解释。
“你在我胳膊上画鹌鹑蛋?”庄昭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你干嘛?”
凤北忍不住,弯腰下去哈哈大笑。
“昭维哥是笨蛋。乔乔在说你是大蠢蛋。哈哈哈哈。”
庄昭唯牙咬得咯吱作响。
“连乔,你想怎么个死法!”
“哈哈哈哈哈。”
一声爆笑让庄昭唯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那笑声是从楼上传下来的。
“凤西!”
输便输了,庄昭唯没辙,只能自认倒霉。只是脸皮还是厚得吓人,当下就决定也要住进来。用他的话说,自己被姓连的打成半残废,理应受人照顾。大言不惭的样,都忘了自己把人也打成重伤。当然是不受待见的,庄昭唯也不恼,自动就把这儿当成了自个家,脸皮厚到人神共愤。
住下了,还不肯安生,实在是没事找茬到叫人生厌。习惯性地找挑连乔的错,就连她做的饭菜都被说成了一无是处,然后在众人快要杀人的眼光中满脸嫌恶的把饭菜抢到自己面前,摆明是自己独占了。凤西不跟他一般见识,顶多在饭菜还没出锅前钻到厨房里吃几口。凤北人小,抢不过,为这事还被气哭好几次,搞得连乔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一次,抢菜没成功,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培根落进庄昭唯的嘴里,凤北眼里当场就有泪花转。庄昭唯还不自觉,吧唧吧唧爵了两口,脸皱成包子。
“好难吃的培根。”
凤北哇得一下就哭出来了。凤西皱眉,索性扔了筷子进厨房找别的东西填肚子。庄昭唯还一脸的幸灾乐祸,脸上写满了我就是气你,怎么着吧。十足欠扁。连乔长长叹气,起身到凤北面前小声安慰,还抛出个晚上做布丁的诱惑来叫小祖宗止泪。
然后,凤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搂住连乔的颈子落下个响亮的亲吻到了她唇上。
“哼,你吃吧,吃多少都没事。反正乔乔以后是要嫁给我的,我一辈子都不缺饭菜吃!”
古怪的沉默。
下一刻,庄昭唯抛了筷子冲了上来。
“死小鬼,谁准你亲她了!”
一屋子鸡飞狗跳。
其实,这样倒也活得惬意。知道学校是没法再上了,连乔也不觉难过,只把眼前的全职保姆做到家。当然,这种事是不能跟他们说的,也没那个必要。只是偶尔在面对庄昭唯时,多少还是有些拥堵的感觉。那个男人,毁了自己平淡的生活呢。
但一想大约与那几人的交集只会持续到这个夏天结束,再多的拥堵也自发消失的干净。
而消失许久的沈舟平,是在七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再度出现。人还是那个人,神情也是淡淡的,偏偏看在连乔眼中就觉少了些什么。等到沈舟平真个开口了,连乔才发觉,是少了激情。并不是惊天动地的激情,而是一个人正常拥有的对事物的热爱。从前的沈舟平虽然温润,心间还是会有坚持。如今看来,倒是顺从的意味多了。
总觉,是一种模糊的认命。
只是没有立场开口。自觉不是那个可以品头论足的人,连乔便选择聪明地闭上了嘴巴。偶尔听他们三人交谈,大约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向来控制城金融命脉的沈家,对唯一的子嗣自然是要求甚严,哪成想人却爱上医科忤逆了家族的期许。于是,一场禁闭上演。
自然,能从禁闭中解脱,只能有一个可能,服从。
无限的服从,换回苟延残喘。
那两人却不觉沈舟平的异样,只在瞧见他回来时开心不已,当即便决定开一场酒会庆祝。本意是要一伙人庆祝的,沈舟平觉得太吵,最后还是决定只在家里开酒庆祝。
“更何况,乔乔的手艺那么棒,我可是舍不得抛下。”沈舟平淡淡笑。
一语既出,却惹来莫名的沉默。
“你是什么意思。”庄昭唯倏忽站起来。
“夸赞乔乔的意思。”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喊她乔乔!”庄昭唯满脸的恶狠狠。“我都没有这么喊过!”
“庄昭唯。”
最后开口的成了连乔。
“这个世上,最无聊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