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从三年前就大肆宣扬订婚的庄家少爷,看在众人眼里总觉那订婚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真正叫众人跌破眼镜的,却是三年后庄家少爷发出的婚宴邀请函,结婚对象竟然还是那同一个订婚的女人。
大约彗星撞地球引起的轰动也不过如此了。
婚礼订在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末,而赶在结婚前举办的一场假面舞会,大家也就明白了,那是庄家少爷庆祝自己单身结束的最后一个舞会。当然是要去捧场的。
也是,郑重准备了月余的舞会,隆重程度毫不逊色于一场豪华的婚宴。单是舞会的请柬就发出了百张有余,无论是商场内还是业界中,大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自然也都带上十二分的小心来参加。毕竟,于公于私,能攀上庄家总归是幸事一场。
舞会设在了庄家大宅内。豪华的别墅区,别说是装百人,纵使千人也能盛得下。清晨就开始忙碌的众人,到了暮色四合之际只累到恨不得登时躺下去。三三两两的宾客开始断续进到庄家大宅,香车美人华灯鼓乐,好不热闹。因为舞会是在八点开场,大家便各自寻了地方先做歇息,偶尔瞧见熟人了便凑在一起低声浅谈,只等正主出场。
七点一刻时,宝石蓝的Bentley滑进了庄家大门。走下车来的,除了西装革履的沈舟平外,还有面色难看的凤北。大约是极少穿西装的缘故,凤北皱着眉头撕扯紧扣的领口,脸色更臭了几分。
“明天就要结婚了,还搞什么舞会,无聊不无聊。刚飞回来就要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烦死人。”
“你啊,少抱怨几句吧。待会瞧见昭唯,他的怨气不比你少。他要结婚,你还不肯赏光过来祝贺,真正气死人。”沈舟平笑,随手递过一个羽翎面具。“戴上吧。”
“我不是来了?哪里那么多的火气要发。”凤北撇嘴,非常不情愿地接过面具扣到脸上。“假面舞会?笑死人了。”
沈舟平失笑,推着凤北进到了正厅中。宽敞的大厅内张灯结彩,正中高悬的水晶灯璀璨到叫人睁不开双眼。华贵气派自然是不必多言的,又有盛装打扮的莺莺燕燕,再加上往来穿梭的侍者,叫人不觉便生出些身处宫廷的错觉。
舞会还没有开场,大厅内已经热腾了许多。虽然是假面舞会,到底不是将面孔遮得严实,多少还能瞧见些熟悉的面孔。刚走进大厅,便有三两的男女凑上来与沈舟平打招呼。沈舟平一一笑颜相迎,一时倒也脱不开身去。凤北却是鲜少在国内露面,倒免了被人缠住的麻烦,干脆拿杯酒缩到角落里冷眼旁观。
一杯酒下肚,胃里有了些隐约的痛意。凤北皱眉,火气更旺了几分。早上为了赶飞机连饭都没有吃,缩在机上几个钟头,人又累。本想下了飞机先饱饱睡上一觉,哪知前脚刚踏出机场大厅,沈舟平就笑着从车里走下来,二话没说便拉着自己跑了来参加什么莫名的舞会,叫人生恨。
也因着胃里的不适,不过一杯香槟,居然就有了醉意。凤北有些沮丧,拿眼扫了一番厅内,正想寻处安静地闭目养神时,不经意瞥到一抹白影,整个人便似雷击,居然登时就愣在了当场。
改良过的旗袍紧紧裹住玲珑有致的身躯,紫金绣花绸愈发衬托得那人肤色白皙。下摆长长拖地,婉约里带了夺人心魄的妖娆。长发高高盘起,露出纤细的颈子。脸上扣了一只水钻假面,眉弓处的凤像要飞起来。
隔着万水千山,那人施施然转身看来,唇角微翘,落落大方地举杯示意后转瞬消失在人中。
凤北猛然回神,下意识就弯了唇角狠狠自嘲了一番。不会是她的,怎么可能是她呢?他的乔乔,长发已经剪掉了。最重要的,他的乔乔是纯洁的白莲,不会是那种风情万千的女子。不会的。
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追寻那女子的踪迹。太过相似的感觉,尤其是那瘦削却又骄傲的背影,该死的相象。所以,即便是惊鸿一瞥中,还是生了不确定,还是,有了错觉。似乎,他的乔乔,就在那里,浅笑吟吟地看回来,美好到叫人沉醉。
只惜再度抬头看去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凤北有许怅然若失。
“一脸的苦相,可是会被主人家嫌弃的哦。”
人未至声先至,一道而来的还有浓到化不开的香。凤北皱眉,收了视线时不意外瞧见身前站着的妖媚女子。浅咖的单肩抓褶裹胸长裙,波浪长卷随意抓了个发髻盘在耳后。妆容还是精致,只是少了些嚣张的艳丽,反倒有了许柔和的美感。这会手间持一杯香槟,浅笑吟吟站在凤北面前,做工精美的面具掩不住的是眼中的笑。
饶是美人在前,凤北的脸色却没好看到哪里去。用力吸了口气压下嗓间因着浓郁的香而引起的异物感,心里却是忍不住开始嘀咕,为什么每个女人都要把自己弄成熏香?莫说是熏死蚊虫,只怕连人都跟着熏死。
还是乔乔好。身上只有一股子若因若无的薄荷香,叫人上瘾。一想起她,凤北又是一脸的黯然。
女人煞是好笑地看着凤北脸色换来换去,探究的视线毫不顾忌地将凤北上下扫了个遍。
“无视美女可是会遭天谴哦。”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凤北咧嘴,胃里疼得更厉害了。“不去找昭唯哥,找我做什么,Linda姐。”
“唉,今晚的主角可不是我。我也犯不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美人作势轻叹,唇角笑意却是不减。
“难怪,瞧你,风格都变成良家妇女样了,原来是因为失宠。”凤北幸灾乐祸。
“小鬼!”美人挑高了眉,难得并没有生出些恼怒来。“伶牙俐齿的,美吧你就。”
说着就自然过来挽上凤北的胳膊往人群里走。凤北皱眉,还没等说点反驳的话,美人烟波流转里,娇嗔就先跑了来。
“今晚我单身呢,借你小鬼一用,紧着吧。有多少人想借我一挽都没那资格。”
“那是,庄昭唯的得力助手,得羡煞多少人呢。”
“又打趣我。”美人失笑。“再得力,还不是失宠?哼,嫁给庄又怎样?还不是要落个空守闺房的命?大家彼此。”
“姐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昭唯哥都收了心要结婚了,自然是要对人十分的好。”凤北停住脚,一脸的郑重。
“少来。拴住庄的心的人,统共就那一个,还死活不知。你当我是傻子吗?”
说话时,美人微微扬了脸,笑得玩味。
“小鬼,你知道我指的人是谁。”
胃里突兀一阵翻腾。凤北不着痕迹地抽出胳膊,脸色不变,只是嗓音里多了些僵硬。
“好姐姐,你自己玩吧。我不舒服呢,先找个地方歇一歇。”
当即转了身便走。被人甩下,美人也不生恼,似笑非笑地看着凤北隐入人群中,良久才露出个讥讽的笑。
七点五十分,宴会差不多快要开始。早已进场的乐队开始奏起舒缓的音乐暖场,悠扬的提琴声中,大家莫名就激动了许多。三三两两自发凑到偌大的楼梯前,紧张里带了些兴奋,只等晚会的主角缓步而下宣布宴会的开场。
而与楼下热闹非凡的气氛相反,二楼上静静悄悄。地上铺了厚实的毯子,墙壁亦是用暗色调和,似乎将灯光都吸了进去,安静中带了点暗淡。走廊尽处是这场宴会的主角的房间,这会却是紧闭。
一道人影悄悄走过去推开了房门。
房里没有开灯。借着走廊里微弱的光亮,倒是先瞧见房中隐约飘浮着的一层白雾。也不知那人到底吸了多少的烟,竟是逼得人半步都进不得房中。努力看进去,只能隐隐瞧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立在窗边,一点红星若隐若现。
“不用催,我会下去。”庄昭唯嘶哑着嗓子开了口。低头时瞧着指间快要燃到底的烟,不觉又自嘲一笑。“这颗烟抽完。”
并没有听到意想中脚步离去的声音。庄昭唯无端火起,猛地转身回来时,只瞧见门边静静立了道细长的人影,因着逆光,瞧不清那人的脸,却不会忽略若有似无的薄荷清香。
庄昭唯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
那人慢慢逼近,悄无声息地,叫人无端就生了些紧张。终于走近了,却又不肯多言。固执地站定,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人呼出的温热。
“你……”庄昭唯茫然着开口,突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冰冷的手无声绕上了脖颈,随之而来的,是轻柔的亲吻。不是撕扯,没有敌意,纯粹是温柔地亲吻。略带些干燥的唇轻触自个唇间,无声摩挲许久,一团温热软滑的小舌便犹豫着探入了自个口中。
庄昭唯只觉脑子里轰得一下炸开来。
几乎用了全部的气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将那瘦削的身骨勒碎。由最初的僵硬到夺回主动,庄昭唯低吼一声狠狠攫住那迟疑着退却的小舌,然后用力吸吮。生平第一次,陡然发觉,原来没有撕扯的亲吻,可以这般甜蜜。
庄昭唯心里生了一把火。
就着亲吻的姿势将那人猛地摁在墙边,庄昭唯胡乱地撕扯开那人的衣物猛然贯入。纯粹泄恨一般的发泄居然也有了快感,等到那人的腿如蛇肢一般紧紧缠绕而来时,庄昭唯的理智碎成了烁粉。
不能停下来,也已经没法再停下来了。被心中的渴望煎熬许久的庄昭唯,不是圣人,突然重拾了甘泉,只恨不得将那泉榨干。攀上高峰时的喜悦远远不够填充他心里的空洞,只想着,再多一点,他要更多。
“你还敢回来。”庄昭唯在疯狂的冲刺中几近狂乱。
“你怎么敢抛下我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