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头就有些晕沉,小腹还微微胀痛着,就在今夜,父皇为长公主在未央宫大殿设家宴,今夜的主角是长公主这个我未曾谋面的姑姑,还有那个曾是幼时玩伴的未来夫君,我自是不能再推脱不去。
红袖早早为我捧来妆匣,绾好了发髻,满鬓皆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奢华金钗步摇,我一把胡乱扯下,对红袖吩咐道:“简单一些就好。”
红袖心思剔透,自然会意,只在我鬓间插了一支金丝缠花的翡翠镶金蝴蝶簪,垂着细细的银质流苏,末端坠着细小精致的月曜石,既不**份又不落俗气。
她为我选了一件月白色的锦缎衣衫,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繁密精巧的蔷薇花,淡雅如竹,那簇簇精致的蔷薇在灯光的照射下却又会焕发着迷离的光彩,仿佛漫天飘零的纷纷扬扬的花瓣,瞬间攫夺人心!一切打点妥当,我这才启行前往未央宫。
彼时未央宫大殿上,浮雕金龙缠绕的青铜烛台上,数百支通臂巨烛将大殿照的灯火通明,殿角几只青铜大鼎里燃着熏馨的佛手香,让人不觉精神为之一振。
皇族的叔伯女眷们早已坐满,侍女搀着我的手将我迎进殿内,内侍通报道:“隆裕公主到!”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移至殿门,直直的集聚在我身上。
帝都早有传闻,隆裕公主乃帝都第一美人,虽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这个说法,但是所有皇室叔伯,王孙公子看我的眼神皆是闪烁着一种熠熠光芒,目光中的惊艳与贪婪毫无掩饰。
若是一般女子遇见这等场面肯定会倍感难堪。
而我,早已习惯。
大殿中温暖如春的融融热气轻柔往面上一拂,几许暖意袭上心头,让人顿生汗意,宫女恭敬上前为我解下肩头的白色狐裘斗篷。
我唇角带笑,款步走至大殿中央,每一步都牵引着众人顾盼的目光,娉娉婷婷向首座上的父皇行礼道:“儿臣夙嬛拜见父皇,父皇金安。”
父皇微微笑着颔首示意我起身,他身旁陪坐的皇后也正看着我,我的目光与她微微交错,就很快移开,一旁下首坐着一位陌生的贵妇,眉目轻盈,依稀可见当年的娇俏之色,我弯身向她请礼道:“夙嬛拜见皇姑姑。”
长公主笑着站起身上前执起我的手,“真是岁月催人老,当年还是在襁褓中见得她一面,如今就这般大了,皇兄有福了。”
我面上的笑意未变,“今日夙嬛抱恙,未曾前去宫门迎候皇姑姑,姑姑莫要怪罪才是。”
她笑着摇头,携了我的手在座位上齐齐坐下,我笑意优雅的陪坐在一旁,上首的父皇对长公主笑道:“景韵,朕这个女儿可没有让卫王和子墨失望吧!”
长公主笑道:“皇兄真会说笑。夙嬛出落的这般动人,我心喜都还来不及呢!”说话间,她的目光就已移至一旁低头陪坐的白衣少年身上,“子墨,这不向你夙嬛表妹见礼。”那少年缓缓抬起头,如画般的姿容徐徐展露在我的面前,一双黑玉般眸子轻盈的毫无杂质,眸光澄明,唇角带笑,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出尘般的淡然风姿,高贵清华!
他向我微微颔首,那唇角缓缓绽开笑意,“几年不见了,夙嬛。”
我亦是笑着点头致意,“子墨表哥。”
长公主握住我的手紧了几分,径直对着父皇打趣道:“这一对人儿,就仿佛是从那画儿里走出来似的,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啊。”
她的话音刚落,席间的众人都笑了。
长公主眼眸一转,又对皇后亲热道:“皇嫂,咱们也有好几年不曾好好许久了,我来陪你说会话。”
说罢她就起坐离去。
席间只剩下我与子墨两人,无限尴尬。
子墨微微抿唇一笑,我抬头看他,“子墨哥哥这几年可好。”
子墨淡笑着,“还好,今日听皇舅舅说你抱恙,现下可无碍了?”
我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安好,却在此刻,小腹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一股热流自腿间殷殷流下,我的眉头一皱,早前陈夫人就已给我讲过女子月信之事,现在莫非是——
红袖方才被我支开,身边全是陌生的宫女,富丽堂皇的大殿四角燃有暖炉,,外面天寒地冻,此刻的我却满头大汗,闷坐在原地不敢乱动。
殿上的舞姬身姿柔娆,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所有人都兴致颇高的观赏着舞蹈,唯有我死死咬唇坐在原地,身边的子墨似是察觉到我的异样,轻声问:“夙嬛,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慌乱的回过神看他,一向镇定的自己此刻也语无伦次起来,“没,我没事。”
我不安的坐在原地,身下的热流还在涌动,衣襟上垂下的流苏早已被我绞的乱作一团。就在我如坐针毡般煎熬时,面前忽然出现一件长长的紫貂毛边斗篷,抬起头,正好看见子墨如画的笑颜,“夜里风大,夙嬛你若是不适可以先披上回宫。”
心头一暖,他轻易的就为我化解了一场尴尬,我感激的向他点点头,子墨又道:“你一个人回去总是不甚妥当,我让白翌送你回去如何?”
一直侍立在子墨身旁的一玄衣护卫这才向我叩首道:“属下参见公主。”
我打量了他片刻,只见他五官英朗,已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低着头一动不动半跪在原地。
我向子墨点了点头,将那斗篷胡乱披上起身狼狈离去。
出了未央宫宫门,外面的瑟瑟寒风阵阵袭来,白翌在前方提着羊角灯恭敬为我领路,挡住了些许寒意,我跟在他的身后缓步而行,前面高大的男子身形挺拔,却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忽然忆起儿时旧事,我心头生出捉弄他一番的念头,嚷道:“喂!白翌,你走那么快,我都看不见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