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大汉看到少年惊惧的表情，哈哈一笑道：“怕了吧？怕了就乖乖给老子回来！”又扭过头去向其余两人得意道：“如何？还是来硬的好使吧？”
他话未说完，就见书生眼睛盯着河面，哎了一声，喊道：“后生，别走，他是跟你开玩笑的！”
虬髯大汉一扭头，顿时吹起胡子瞪起眼----河面上，少年已消失不见！
老者向虬髯大汉道：”曹帮主，咱们可都是旱鸭子，人家潜水走了，你怎么办？“
虬髯大汉道：”哼，你们是旱鸭子，俺可不是！瞧俺的。”说着，翻身下马。
书生瞧了瞧老者，笑道：”王老爷子，咱们倒忘了，人家‘蛟龙帮’是黄河风口浪尖里讨生活的，曹帮主江湖人称‘飞刀神鲤’，这条小水沟，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曹帮主，看你的了，啊！”
曹帮主向后退着步，哈哈哈一笑道：“二位，献丑了！”
他退了十几步立定，朝两只手心各吐了口唾沫，一搓，一声爆喝，惊起无数鸟雀，只见他大踏步飞奔至河边，身子猛地弹起，姿态矫健利落，真如鲤鱼一般，一头钻入水中，几乎不溅水花。
他这一跃三丈多远，落下时已过了河中心少许。
王老爷子和书生相顾点头，赞道：“还真有两下子！”
少年急中生智，潜入水下近五尺深处，慌忙游向对岸，刚扒了两把，忽觉身旁的水隐隐流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贴着自己身子游过，少年以为有人追来，拼命朝前游去。
在跳河时，他赌对方不会游水，哪知人家水性这么好，少年有些慌神了。
按说，他与那女子无亲无故，这么舍命护她，有些不合常理，不过，这少年是一名经常受其他孩子欺负的孤儿，晓得孤身一人被多人殴打辱骂时那种无奈、气苦的滋味，因此，他看到那年轻女子被三个大男人追赶，还被打成重伤，就觉得她与自己同命相怜，便起了敌忾之心，说什么也不愿让他们找到那女子。
他虽少不更事，但也晓得若自己不说那女子下落，这三个人绝不会善待自己，是以努力逃脱。
到了岸边浅水处，他刚探出头来，就听虬髯大汉道：“哈哈，小子，你跑不掉了！”
他扭头一看，见虬髯大汉在离自己丈余远处正狞笑着扑来，忙手脚并用，往岸上爬。
大汉看到他狼狈模样，纵声长笑，一个鱼跃过来，抓住了他的左腿。
少年情急之下，右腿胡踢乱踹，猛地一挣扎，大汉竟然脱手，大汉自己和对岸的老者、书生均不约而同“咦”了一声。
要知这虬髯大汉曹帮主乃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时常搬着艄率领帮众在黄河惊涛骇浪中追逐商船，一双手是练就的金刚铁腕，如今竟然被一少年轻易挣脱手掌，这着实令人惊诧，当然，这也是曹帮主第一次欺负少年人，太过轻敌的缘故。
少年趁他这一愣神间爬上了岸，慌里慌张就要站起来往堤上跑，哪知刚起来又趴下，原来这一阵挣扎令他脱了力，而心情过度紧张又令他四肢发软使不出力。
可他不屈服，转过身来，抓起岸上泥沙朝虬髯大汉劈头盖脸地扔，想阻止他上岸。
虬髯大汉轻松躲过，“嘿嘿”笑道：“小子，你倒有两下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一个箭步上来，如老鹰捉小鸡般朝少年抓来。
少年见状，顺势一滚，竟然避开了这一抓，斜向下落入了芦苇丛，大汉又是一呆，就听后面老者催道：“曹帮主，别都小孩子玩儿了，快把他抓过来审问！”
曹帮主在同伴面前丢了脸，无明业火蹭地一下窜上了脑门，瞪眼咬牙向少年道：“小鬼头，再不老实，俺就取了你的小命！“
这芦苇丛规模甚小，根本藏不下人，并且离曹帮主更近。
少年透过芦苇缝隙，看到曹帮主面色凶狠，双手戟张，自己又无力、无处躲避，直吓得心都要跳将出来，慌忙抱住脑袋，闭上了眼睛。
他怕归怕，暗地里却早已打定了注意：你们就是打死我，也休想从我口中问出那姑娘的下落！
哪知等了片刻，却没发觉曹帮主有什么动静，他好奇地睁开眼来，见曹帮主正左一转身、右一转身、神色略显惊慌地朝后面水中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老者不耐烦了，喊道：“我说曹帮主，你在搞什么玄虚？”
曹帮主道：“水里有什么东西，蹭了俺的腿。”方才他抓少年失手之后，看少年躲进了离自己更近的芦苇丛中，便向后退了一步，拉开架势，准备见少年再反抗时下狠手，河床较陡，他腿这一步，水深便由齐膝升至大腿。
书生道：“曹帮主，你也是水里头混日子的，河里的鱼从你旁边过有什么稀罕？”
曹帮主道：“邓兄，是不是鱼俺还是认得出来的，这绝不是鱼！小鬼头，这河里到底有什么？”
少年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变了。
他话刚说完，就听曹帮主一声惊呼，紧接着噗通倒在了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把他绊倒了。
少年被吓得双腿一撑，往上挪了一尺有余，透过清澈的河水，他看到曹帮主的腿部，有一条长长的黑影在游弋，看着阴森森十分渗人，他感觉自己手脚比方才抖得厉害许多，心跳动得过快连呼吸，若有把镜子，他还会看到自己已面无人色。
曹帮主身手敏捷，倒下时两臂暴长，抓住了少年面前的几棵芦苇，口中喊道：“王老爷子，邓兄，救我。。”
对岸王老爷子和那邓兄也都大吃一惊，连忙跳下马来，只听那邓兄喊道：“曹帮主，飞刀！”
曹帮主受他提醒，忙腾出一只手，想去腰间拔飞刀，就在这时，“哗”的一声响，曹帮主突然没有了踪影，那几棵芦苇，有的被扯断，有的被连根拔起，他就这么被那东西硬生生拖入了水底。
王老爷子和邓兄均在对岸发怔，无可奈何地看着河面。
忽然，河中心水花翻腾，曹帮主猛地露出头来，兀自喊道：“救。。”“我”字未出，就转变为凄厉的惨叫声，他周围不断冒着水泡，水的颜色也由浅变深，想必是被他鲜血染红，他惨叫声未绝，又被拖下水去，发闷的声音依旧从水底传出。
王、邓二人也都依稀看到了那长长的黑影，亦毫无例外地被深深触动。
片刻之后，河面恢复平静，曹帮主彻底没有了踪影，他那殷虹的血，也随着河水，渐渐消散。
少年、王、邓沉浸在方才的惊心动魄之中，许久没有说话，王老爷子和那邓兄虽是杀人无数的江湖豪杰，可他们对这种神秘和强大的生灵也是十分惧怕。
人，向来对未知事物充满敬畏，尤其是这种令人防不胜防，眨眼间就能要了人命的家伙。
太阳已经完全没有了踪影，黑夜渐渐来临，村庄上空，炊烟弥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