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飞快,转眼间已是天保十年。我依旧顶着浓妆,我能感觉到他虽然是愤怒的,但那绝对不是恨,相信他不会真的治沈家的罪。于是,我开始逃跑生涯,但每次都被他抓了回来,而且遭殃的总是翠苗,渐渐的我也心灰意冷的放弃了逃走的念头。
两年的冷持以对,早已将原先的结义情分冰封在不见底的深渊中了。我依旧住在这个据说是他很宝贝的独院中,吃穿用皆是最好的,唯一不好的是这个院子里再没见他的身影。
他不来,我也让自己避而不出,只在这个院子里活动,形成王不见王的局面。哪怕相思再磨人,我也绝对不会先低头。爱情不会是生命的全部,而我剩下的只有自尊了,我要守住这唯一的东西。
玲珑依旧是这个王府的奇迹,得到高长恭最深的眷恋,不管每天多忙,他都会去蒹葭园。翠苗每次总是奇怪的问我,高长恭到底喜欢谁?我心中寒了不知道多少次,那根刺却越来越深。到最后,已经痛的不能再痛的心也没了知觉。
扑拉拉一声响,一只浑身洁白的鸽子落在窗棂上。我回神,笑着走过去,轻轻的抚摸它,抽下它腿上的字条。
两年来,我没回过邺城一次,也从没给过娘一封平安信,我想娘是不会需要的。一直都是和沈玄逸以飞鸽传书的形式得知家里的一切。最有趣的就是沈老爷与沈玄逸的水火不容,他说是为了我出气,整天气的沈老爷吹胡子瞪眼睛的,每天都会斗一场,而我最担心的沈汶粼已经在一年前离开了沈家,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信中他总会问起孟芝莹,然而师父对这件事情撒手不管,我只能把解药交给翠苗,让她送去落霞山庄,能不能治的好全看她自己的深层意识了。
打开字条,原本微笑的脸僵住了。我不愿相信的又看了一遍,郎世业身染重病,沈霓裳也消失了,娘着急的也病了。
“小姐,该吃药了!”翠苗进来,从瓶子里倒出一颗百香丸。这是老头子叮嘱的,两年来都是翠苗监督着我吃药。
我一把推开翠苗,跑了出去,怎么会这样?什么也顾不得了,我要立刻回邺城。
“小姐,等等!小姐,等等我!”翠苗焦急的呼喊声被我抛在身后。
院门口的守卫没拦着我,行了礼便紧紧跟在我身后。
“王爷呢?”我跑到高总管的管事房,气喘吁吁的问。
高总管行了一礼,“王爷五日前去了邺城!”
“什么?”我蹬蹬后退三步,“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他走了五天了,我却到现在才知道。
高总管道:“小的不知!”
“小姐,你的药!”翠苗喘着气把药丸递到我面前。
“夫人身体有恙?”高总管微讶,“小的这就去请大夫!”
我摇头,“不用了!我没事!只是些补药罢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心急如焚掉头,马不停蹄的跑去了蒹葭园,出府的希望就全在玲珑身上了。
“谨夫人吉祥!”一路上,仆役们纷纷行礼问安。
我随丫鬟来到了内室,玲珑正低头绣花。
“给王妃请安!”我捺着性子行了一礼。
玲珑抬眼看着我,淡声道:“不必多礼了!谨夫人到此处,有什么事吗?”
我犹豫了一下,“我想出府!”
玲珑深深看我一眼,放下刺绣,命人上了茶。“只怕不行!还是等王爷回来了再说吧!”
我压下急躁,“我真的有急事!不能耽搁一刻!”
玲珑轻轻摇头,“不是我不愿放行,是王爷临行前有吩咐!即便是我同意了,侍卫总管也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竟然连这个都猜到了!我无计可施,“那王妃可知王爷几时回府?”
玲珑摇头,“他没说!我也没问!”
我猛然想起了曾经他亲口说的,他不会在我面前自称本王,也不许我称他为王爷。当时心中荡漾着满满的暖意,现下只留下物是人非的悲凉。
我起身道:“初谨告退了!”
“等一等!”玲珑语气有些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有些奇怪,一向淡漠的她会有什么问我的?我微笑道:“王妃请说!”
“当初……那个为我治病的人是不是你?”她问的有些犹豫。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她怎么会有此一问。
玲珑抿唇,“阿初是不是你?”
心底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高长恭连这个都跟她说了?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王妃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此刻我只想快点离开蒹葭园。
玲珑怔怔的看了我一会,“没事了!你回吧!”
翠苗跟在我身后,“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您的药还没吃!”
我道:“家里出了事!姐姐失踪,郎大哥也病了!”
翠苗低呼一声,而后小心的看了我一眼,“小姐是要回去给姑爷看病?”
我知道当年与郎世业之间的事情,府里的人们都知道,那份感情对我来说,是单纯而美好的。而不是对高长恭那么复杂,怨恨、气恼、酸楚、心痛……
“小姐?”翠苗叫我一声,“翠苗说错什么了吗?”
我道:“没有!”要怎么样才能走出王府?
“小姐,奴婢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行得通!”翠苗说道。
“哦?”
翠苗把头凑过来,低声说着。我点点头,或许可行。“可是你怎么办?他一定会惩罚你的!”要是我出府了,高长恭回来一定会拿翠苗开刀。
翠苗笑道:“翠苗答应过夫人,一定尽力护小姐安全!现在,也是时候了!”
“还是我们一块走吧!再想想别的办法!”不能再让翠苗替我受罚了。
“小姐!”翠苗拉住我的手,“您回去了,又不是不回来!我相信王爷不会杀我的!”
回到屋里,我带了些银子在身上,和翠苗互相换了衣服,冷不防的她拿出一把匕首划在自己手臂上。
“你干什么!”我吓了一跳,夺过她手中的匕首。
翠苗忍痛,“小姐,只有这样才能引开那些侍卫!”
我咬牙转身,把窗子打开,并将桌子上的茶壶、点心全都扔在地上。“来人啊,有刺客!”
翠苗连忙躺在床上,面朝里。
几个护卫连忙闯进来,“刺客人呢?”几个丫鬟闻声也跑了进来,我护在翠苗旁边,不让人靠近。
我低头道:“从窗户跑了!”护卫连忙寻着窗户跳了出去。
“你们赶快去那里找金创药给夫人敷上,我去找大夫来!”我低头说道,话完连忙跑了出去。
出了独院,便见高剑带着一群侍卫迎面走来。我连忙站在一旁低下头,心中暗呼糟糕。
“你是……翠苗?夫人怎么样了?”高剑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
我低头道:“夫人受伤了!您快去吧!奴婢正要去请大夫!”
高剑立刻往前赶去,我松了口气,刚走两步,就见如月也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了。
“咦?这不是翠苗吗?你家夫人呢?”如月活泼的说道,“我正要找她去呢!”
我把头埋在胸口上,“夫人受伤了!如月夫人,您赶快去吧!”
如月抬起我的脸,眨眨眼睛,递给我一块牌子。“快去吧!不用去找总管了!你家夫人的伤耽搁不得!”
“你……”
如月看向我身后,小声道:“侍卫总管开始怀疑你了!快走!”
我往后看了一眼,刚好看见高剑把视线从我身上收回来,惊吓之余冲她投以感谢的笑,接过牌子,低声道:“那里就麻烦你了!”虽然不明白如月是怎么来的这么巧,但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感激。
如月点点头,带着人去了独院。相信有如月的配合,这次应该能顺利出城。
一路奔到门口,我把牌子拿出来,门口的守卫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出了王府,大大的松了口气,准备顾辆马车。
“姑娘,可否劳烦传个话?”一个大个子拦住我,往我手里塞了两锭金子。
“啊?”我一头雾水的,“跟谁传话?”
“听说‘一笑堂’的女大夫是王爷的夫人,我们家公子想求医!”他说道,“有劳了!”
我道:“你家公子是?”
大个子一笑,“秦家堡秦词怀!”
是他?两年了,他还没放弃啊?我忍不住想笑,看这情形,这个大个子一定是天天守在这里,碰到从王府里出来的人便塞银子贿赂,只怕下人们都怕极了高长恭才不敢给我传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