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十个小时的颠簸,火车终于长鸣一声,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站在出站口,东方向人群里眺望着,她一眼便看见了林羽申,因为他的个头很高,在人群中显得出类拔萃,她向他挥着手,他也很快看见了她,拨开人群向她跑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包,很长时间不见,乍一见面,俩人都有点激动,也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一定要给感情分个类的话,林羽申应该算是东方的初恋,只是,这段感情很懵懂,也很纯洁。
他们是在初三的时候认识的,林羽申是复读生,初次见到他,东方就有一种心动的感觉,因为他长得特别像台湾当红小生秦汉,那个时候,琼瑶剧风靡全国,秦汉则是琼瑶剧的不二主角,占据了大量荧屏,琼瑶编织的诸多美丽而梦幻的爱情,让很多少男少女为之倾倒并心向往之。
当林羽申带着秦汉的外形剪影出现在东方面前时,东方感觉自己的心蕊,被他轻轻蛰了一下,而东方这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也让林羽申心动不已,他似一只采蜜的蜜蜂,遇见了自己心爱的花朵,便在上面飞旋盘绕,不肯离去。
俩个人彼此心照不宣,然而那时的他们,不像现在很多学生,很奔放地扩大自己的青春萌动,一招一式都复制着成年人的爱情模式,东方就曾不止一次地在马路上看到一些中学生很大方地拥吻,全然没有他们当初的那份青涩和单纯。
当时的他们,都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那份悸动,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竭力把羞涩隐藏在平静之下,俩人甚至都不会单独在一起,即便有时出去,也必定是要喊着各自的朋友,只是偶尔趁别人不备的时候,偷偷用眼神彼此问候一下,然而,对他们来讲,这就足够甜蜜了。
他们先后考上中专,他去了上海,从此以后,他们就天各一方,俩人一直保持通信,但信中说的无非就是各自学校和生活中的一些见闻,俩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彼此心中那片青草地,谁也舍不得踏进去,好象一不小心踏进去,就会破坏了那份青葱和美好。
只因为对他深信不疑,东方才不顾朋友们的劝阻,放心地不远万里来投奔他,换作别人她不敢保证,但对羽申,她是一百个放心。
林羽申带着东方坐上公交车,看着路边闪过的郁郁葱葱的树木,东方感叹:“哇,南方城市真漂亮哦,空气清新,还有这么多好看的树。”
“这算什么,我改天带你去青秀山,那的景色才美呢,还有,咱们住的地方环境也很好呢,后面有一条河,旁边还有一座山,回头我带你去。”
雪儿跟着林羽申回到他的住处,临上楼前,羽申叮嘱她:“雪儿,我们一起住的人比较多啊,都是咱北方的老乡,比较爱闹,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过大伙人都挺好的。”
从刚认识的时候,羽申一直就跟家人一样喊她雪儿,而自从上学后,所有的同学和老师都称呼雪儿为东方,所以,在同学之中,雪儿这个称呼便成了羽申的专利,羽申比雪儿大两岁,刚认识雪儿的时候,羽申觉得她梳着两个小辨,跟个小丫头一样蹦蹦跳跳就闯进了他的生命,那份清纯,让他悸动,也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守侯,再次看见雪儿,,虽然她长大了,人却出落得越发标致,她用五颜六色的皮筋把前边的头发梳成小辫,后面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整个人显得更加俏皮青春,让他倍生怜爱。
雪儿点了点头,跟着羽申上楼,有羽申在,她是不怕的,再说,自己也一人在外闯荡这么多年了,也算有点江湖经验了,有什么可怕的?
一进门,好多弟兄就围过来了,一下把东方围住了:“哇,申哥,嫂子还真漂亮呢。”
“申哥,你艳福不浅啊。”
“申哥,这么好看的媳妇,怎么现在才弄来,早就该让我们饱饱眼福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雪儿还是被他们弄得不好意思,尤其是他们都喊她嫂子,她回头瞪了羽申一眼,心想肯定是他胡说八道,在她来之前就跟大家说了她是他女朋友,碰到她质询的眼光,羽申赶紧把目光转开:“弟兄们,懂不懂怜香惜玉啊,人家坐了这么久火车,还不赶紧让开,让她进去休息一下。”
“对,对,到底是人家老婆,还是人家心疼啊。”
“对,大伙赶紧让路,人家都多长时间不见面了,还不给人机会相处一下。”
“久别胜新婚啊,快快让人进入洞房。”
羽申拉着雪儿进了一个卧室,地上简单地铺着两床凉席,有些行李堆在墙角,有个胖胖的女孩站了起来,羽申赶忙给雪儿介绍:“雪儿,这是燕子,是我们老大强哥的女朋友,人很好,以后你就和她睡一个屋。”又转回头给燕子介绍:“燕子,这是我给你们提过的东方沐雪,你就喊她东方好了,以后和你一个屋,帮忙多照顾一下。”
雪儿和燕子彼此打了招呼,羽申对雪儿说:“你先休息一下吧,坐这么长时间火车肯定累了,先洗洗睡一觉,睡醒了我带你吃饭去。”
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确实累了,雪儿洗了个澡,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睁眼吓了她一跳,羽申正坐在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雪儿一睁眼,把他也吓了个趔趄,雪儿恼怒地冲他喊:“你干吗呀,吓死我了,人家正睡觉呢,你盯着我干什么?”
羽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雪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你,你越长越好看了,水灵灵的。”
“你真讨厌,走吧,我饿了,你不说要带我出去吃饭吗?”
“对,对,我就是在这等着你醒呢,都等半天了,走,我带你吃东西去。”
天色已经暗了,楼道里没有灯,羽申便伸手拉着雪儿,雪儿一阵心跳,虽然认识这么多年了,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她也从羽申湿湿的手心里感觉到了他的紧张,知道他也紧张后,雪儿不仅在心里笑了一下,或许这种青涩的甜蜜,是属于青春的独特感受。
羽申先把雪儿领到一个市场逛了逛,小摊上到处都是芒果、芭蕉、龙眼,这些在北方一般都卖得比较贵,雪儿感到很新鲜:“哇,这么多水果,还这么便宜。”
“东西就是这样,盛产什么,什么就变得不值钱了,要不说物以稀为贵呢,在这,这些水果都很便宜,反而是苹果,比这些都贵,走吧,我带你去吃米粉。”
羽申带着雪儿到了一家米粉店,要了两碗米粉,热腾腾的米粉,加上特制的辣椒,让雪儿大呼过瘾,雪儿酷爱吃辣,而这种辣椒,不知道是品种的缘故,还是做法不同,比北方的要好吃很多。
吃完米粉,羽申又带着雪儿去了一家网吧,从网上查阅信息,闲着没事,雪儿就把自己的邮箱打开,开始写日记。
雪儿正写得兴起,旁边的羽申忽然气呼呼地站起来,拉着雪儿就走,雪儿莫名其妙地被他拖了出来。
“你干吗呀?”雪儿也生气了。
“还问我呢,你在网上写咱俩的事是不是?”
“是又怎么了?我又没写别的,不过就是写日记嘛,写今天到这的感受,这也碍你的事了?”
“你写日记不碍我的事,但是网吧的管理员一直站在你后面看你不知道吗?咱俩的事我不想被别人看,这是我的隐私,凭什么要让他看?”羽申忽然像头发怒的狮子。
“你这个人还真是莫名其妙呢。既然你看见他在看了,你不去管他,你来管我干什么呀?”
“要是你不写,他能看吗?”
“你就是神经病,我写日记怎么了?”
“让别人看见就不行。”
雪儿气得甩开羽申的胳膊就跑,羽申就在后面追,雪儿越想越委屈,这还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男孩子吵架,上学的时候,围在雪儿身边的男孩子也很多,但那时的雪儿,一门心思要好好学习,将来成就一番事业,从来就没有接受过任何人,在她的观念里,只有先立业才能成家,在事业没有成功之前,绝对不谈恋爱,后来的王津成,可能是由于比她大几岁的缘故,俩人出去的时候对她也是关爱有加,现在,她千里迢迢来投奔羽申,以为羽申说什么都不会欺负她,现在可好,他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跟她大喊大叫。
一直跑不动了,雪儿才停了下来,靠在一根电线杆上呼呼直喘,羽申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臭丫头,跑这么快。”
“滚,离我远点,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我跑这么远来找你,你却欺负我,明天我就走。”雪儿的眼泪刷地一下就窜了出来。
羽申一下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地看着雪儿:“雪儿,你别哭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雪儿不理他,眼泪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向羽申挑衅着,眼泪,向来是女人对付男人最有利的武器,此武器的杀伤力不可小觑,在它面前,很多大男人都束手无策。
“雪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就是看见他站在你身后看我很生气,不想让别人看见咱们的故事,其实我就是一时激动,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你胡说,你就是小心眼,这么点小事都生气,那以后如果我真的同意做你女朋友了,咱俩还不得打翻天啊,你现在就跟我大喊大叫,到时候是不是就该大打出手了?这么多年,没做你女朋友,我真是太幸运了,你就是个魔鬼,我差点就落入你的魔掌了。”
一听雪儿这么说,羽申也急了:“雪儿,这事确实是我不对,但我这么多年,绝对是一心一意地对你,虽然咱俩谁也没有提过男女朋友的事,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太小,就跟个小丫头一样,而且我也知道你心气高,一心想出人头地,六年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长大,等你大到足以承受我对你的爱,刚才是我不对,我一时气盛,但你说我以后会和你吵翻天,甚至会打你,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你怎么会那么想我呢?我每天的希望就是有一天你可以长大,成为我的女朋友,我会小心翼翼地呵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发誓,今天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看着羽申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雪儿反倒扑哧一声乐了:“行了,看你急得那样,还发誓呢,我可没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呢。”
看到雪儿笑了,羽申才长舒了一口气:“雪儿,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不原谅我了呢,走,为了奖励我可爱而又大度的丫头,我给你买芒果去。”
羽申牵着雪儿向市场走去,雪儿任由他宽广的手掌紧握着自己的手,心里升起一股甜蜜:这是爱情吗?应该不是,自己并没有要嫁给他的想法,不过,不管怎么说,吵架和好的感觉还挺好呢,甜滋滋的,怪不得电视上的恋人总吵架,原来吵架也可以很幸福呢。
第二天早饭后,羽申和他那帮朋友带着雪儿去了河边捉蚂蚱,来到河边,雪儿就被两岸的芦苇吸引了,大片的芦苇摇曳着,在雪儿面前跳着集体舞,既恢弘又壮观,还不失柔媚,雪儿被震撼了:“哇,好美啊。”
羽申和朋友们开始用带来的网子捕蚂蚱,芦苇地里的蚂蚱又大又多,雪儿看着那帮小伙子在芦苇间穿梭,人是看不见的,只看见一根根竹竿挑着的网子从芦苇从里露出头来,芦苇从随风摇曳着,蚂蚱们在芦苇从里到处翻飞着,,而小伙子们则在欢快地奔跑打闹着,整个画面像一幅油画,在天地间伸展着自由与和谐。
不一会,羽申就伶着一大兜蚂蚱跑了过来:“雪儿,你看,我逮了好多呢,告诉你,这里的蚂蚱特别笨,见了人都不跑,不像咱们老家的蚂蚱那么精,主要是这本地人从来不逮,他们好象不知道这蚂蚱能吃,所以才便宜了我们,我们经常来这逮,走吧,今天够了,吃多少抓多少,不然就不新鲜了。”
回到住处以后,雪儿看这几个大小伙子利索地把蚂蚱们洗净,放在开水锅里煮,等蚂蚱从绿色变成红色以后就捞出来放在阳台上晾,等晾到半干以后,把蚂蚱的头轻轻一掰,就把内脏带出来了,把内脏扔掉以后,再洗净晾干,然后就把蚂蚱放进锅里炸,等到颜色金黄的时候,一盘香喷喷的蚂蚱就出锅了,雪儿看得目瞪口呆:“你们这几个大男人干这活也能干得这么溜?”
“嗨,我们天天这么干,都习惯了,明天我们带你去玩个更好玩的,去抓鱼。”
转天傍晚,他们真的带着雪儿到河里抓鱼了,羽申拉着雪儿,慢慢走进河里,这是雪儿第一次看见这么清澈的河水,清得都能看见河底水草上的脉络,雪儿轻轻踩着水里的鹅卵石,好象踩在河水柔嫩的肌肤上,柔软而又温暖。
夕阳的余辉洒在河上,撒出一地碎银,闪烁着白粼粼的光,河里到处可见欢快的小鱼,或静或动,完美地诠释着柳宗元笔下的意境: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他们几个人分成一组,找到合适的地方以后,开始把水里的石块都垒成一排,雪儿好奇地问羽申:“这是干什么呀?不说要抓鱼吗?怎么在那垒石头啊。”
“对呀,我们先选好地段,看看哪个地方鱼多,然后,把小鱼的必经之路都拿石头堵住,因为这一段是下坡路,坡度还挺大,这里面都是小鱼,小鱼顺水流下来以后,被堵住了是没有办法再往回游的,然后我们就可以拿鱼网对它们下手了。”
雪儿便看着他们围堵小鱼,果然,在他们围好的城堡里,截获了很多小鱼,他们用带来的鱼网把小鱼捞到水盆里,看着小鱼们从四处躲闪,到被网子逮住,再被扔进盆里,看它们从在水里的怡然自得,到成为盆里的俘虏,雪儿忽然产生了同情,本来它们可以很和美地嬉戏在这清澈的河水里,为什么要被人类剥夺了生存的权利呢?是谁给了人类如此大的权利,可以随意扼杀生命呢?雪儿忽然就觉得伤感了,她拉了羽申就走,羽申莫名其妙地被她拽了出来:“干吗呀,正逮着呢。”
“我不想让你逮了,多残忍啊,人家本来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成为盘中美食呢,你们就是扼杀美好的凶手。”
“傻丫头,你们女孩子就爱悲天悯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生物链,老天以它独有的方式维持着生态平衡,照你这么说,人类每天都在吃那么多海鲜禽肉,那不是天天在犯罪吗?”
“那我不管,反正咱不逮了,我看它们可怜。”
“好吧,听你的,本来带你出来逮鱼就是让你开心的,既然你不开心,咱就不逮了。”
看着把小鱼重新放回水里的雪儿,羽申的心,变得甜甜而又湿湿的,雪儿是个善良的好女孩,这辈子,他一定要牢牢牵住她的手,决不放开.
之后的几天,羽申还带着雪儿去了青秀山,参观了热带鱼林,雪儿尽情徜徉在以往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见的各种植物中,美不胜收的景色让她流连往返,山坡上到处是绿萝,像北方地边的杂草那样普通,而在北方,他们却被种进各种漂亮的花盆,插上一根木头,摇身一变,就从丫鬟变成了小姐,雪儿不仅感叹:植物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同样是人,有人生在富贵之家,犹如盆中绿箩,有人生在贫寒之家,便如这地上绿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