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纪拖着阳莫云,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一路上自然是少不了一番折辱。阳莫云无力反抗,更无法逃脱,只得是出口咒骂,而这往往又引来流纪更为残忍的报复,最后竟将他的双脚也打断了。
断了双腿,逃跑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奄奄一息的阳莫云,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尽头,一股凄凉感涌到心头,但在仇人面前依然故作坚强,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他非常担心妈妈,自己如果就这么死去,她将孤苦零丁的一个人,到时候连一个保护她,照顾她的人都没有,必定会饱受欺凌。她这一生,没享到什么福,却先丧夫,再丧子,这样的打击,根本不是一个女人能够承受的起的,或许妈妈会自寻短见,结束自己凄惨的一生。
再想想自己,从来没有与人结过怨,只不过和皇隆泉打了一架,况且是对方欺辱自己在先,没想到他仗着有个强势的老子,只是一句话,便要了自己的性命,人的命运差别之大,全在有个怎样的爹。
一想到这些,阳莫云忍不住又开始怨恨起自己的父亲来,怨恨他没有尽到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使自己的妻儿落入如此凄惨的境地。
就这么左思右想,一会儿恨,一会儿怨,一会儿悲,阳莫云竟也忘了疼痛,不经意间,已被拖着走了很远,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带到了精练之地。
那精炼之地,其实就是岛上的八个内湖之一。这八个内湖均匀分布在岛的各处,是岛民们淡水的主要来源,而这精炼之地则是连通大海和其他七个湖泊的通衢,七湖之水汇聚于此,再经此湖流入大海。于是这特殊的地形使得这座湖被当作岛民们祭祀、炼药和修炼技法的圣地,故称作“精炼之地”。
当日正是岛上每月一次的炼药之日,湖边聚集了许多的岛民,由一群炼药师主持,将搜集来的矿石、辅料,以及一群死囚一齐投入湖中,施法炼药。
这药称作“精元石”,能够增强修炼之人的能力。这个时代的人类,很多都在修炼一种称作“玄能”的技法,刚入门者,体质便已经异于常人,往往是身强力壮,行动矫捷。略有小成的,像流纪这样,再习得一些格斗拳法,便当上了武士;再进一层,称作“圣偈者”,传说能够以意念驱物,斗气杀人。
这些圣偈者的身份尊贵,多半在部族的首脑之地,而阳莫云生活的这座岛名叫“缔德岛”,是部族的所有领地中,地位最为低下的,就连执政官皇木云本人,对于玄能也只是刚刚入门,所以岛民们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圣偈者。
而缔德岛盛产一种黄色的矿石,正是炼就精元石的必备材料,于是被部族指派为精元石的专炼之所,每月向上交付精元石五百斤,供全部族使用。
再过十天,便是交付之日,又恰逢一年一度的部族武者招募赛,于是,玄能的修炼者、不甘平庸的岛上青年、急于交差的炼药师、运输矿石的奴隶,以及凑热闹的闲散岛民,全部聚集在精炼之地,乱哄哄的好不热闹。
靠近湖泊入海口的地方,砌着一座小石坝,一来控制湖水的涨落,而来也将炼药区域单独隔离出来,以免药水反渗入湖,污了水源。此刻,沿着坝堤周围站着一群炼药师和他们的随从,而围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一群兵士,每两人一组,押解着一名囚犯。
流纪和四名随从士兵拖着阳莫云,来到坝上,寻了一处空档挤进去,把阳莫云推到坝边,面朝湖水,只待炼药师一句话,便要将他推入湖中。
阳莫云紧张地环视周围,只见每隔几步,便有一个和自己境遇相仿的可怜囚犯,差不多有十来人,他们或跪或趴,个个都是面如死灰。而站在他们身旁的炼药师,披头散发,身挂彩藤,挥舞着手中炼药杖,不时撕下身旁随从手中的花瓣抛入湖中,那些花瓣飘洒着落入湖中,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少顷,炼药师们集体停下舞蹈,原地站定,齐声念道:“土归土,尘归尘,五灵之气聚于神,生时有罪,死后皆免,炼体化骨,精元永存。”
听到这祷词,一些囚犯立刻便吓得浑身哆嗦起来,阳莫云忽然闻到一股臊臭之味,侧头旁观,发现自己右手边的那名囚犯,竟然吓得屎尿齐流。
这时,那囚犯身旁的炼药师忽然手杖平指,大喝一声:“筑!”左右士兵立刻扯起那囚犯,一人抓住一臂,用力一送,只听见一声惨叫,那囚犯被掼入湖中,激起一滩水花。
不一会儿,那囚犯挣扎着从水中探出头来,拼命朝坝边游去,试图爬上岸,可那坝壁已经布满青苔,又光又滑,且离水面足有两人高,所以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待那囚犯挣扎得筋疲力尽之时,炼药师再喝一声:“下炼石!”,他身边随从便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白色药丸,咕咚一下投入湖心,那囚犯见状,竟然发疯般地朝药丸落水处游了过去,一个猛子扎下水中。
不久,湖水忽然沸腾起来,围观之人不由得发出啧啧之声。忽然间,那囚犯又一次猛地从冒出水面,竟然浑身发光!仿佛燃烧的火人一般,他右手高举,握成拳头,似乎紧紧攥着什么,阳莫云眼尖,看清了他手中之物便是刚刚抛入湖中的药丸。
那囚犯水性不错,右手举着药丸,剩余手脚不住地划水,于是不沉,炼药师们见了纷纷摇头,忽然齐声喝道:“水!”便有随从拿来盛满的水桶,一齐朝那人泼了过去。
药丸遇水便溶,沾到囚犯的手上,竟然将他的手掌蚀烂,最后一只断掌连同药丸一齐落入湖中,那囚犯发出一声惨叫,很快被沸腾的湖水吞没,再也没有起来。
过了不久,炼药师们齐声高呼:“精元已成!残躯归海!”话音刚落,便有人将水坝入海口的闸门升起,一池沸腾的湖水滚滚入海,待水流尽的时候,只见池底一颗西瓜般大小的石头闪闪发光。那便是精元石。
士兵们用绳索吊着下到池中,取走精元石,然后关闸,将湖水一侧的闸打开,清亮的湖水顷刻间便将池子注满。接着又有一人被推入池中……如此反复,不一会儿,就有七八名囚犯被活生生炼成了精元石。
流纪看得津津有味,小声对阳莫云说道:“小贱种,你看清了么?马上就要轮到你了,我之所以最后才把你带来,是为了让你多看看这美妙的景象,怎么样?有没有尿裤子?”阳莫云一言不发,流纪只当他已经吓得魂飞天外,于是得意地大笑起来。
其实阳莫云一直在琢磨,要从这里逃走,唯一的希望,便是在入海口的闸门打开时候,和湖水一起流入大海,可在此之前,自己的身体早就被化尽,成了没有生命的石头,又怎么可能坚持到那一刻呢?第一个囚犯将药丸攥在手中,坚持了许久,可见是不想让药丸沾水,可最终却被炼药师们发现,还是难逃一死。
他正苦苦思索着,忽然听见身后的炼药师大喝一声:“筑!”,他忙抬头左顾右盼,发现自己已经是最后一名囚犯了,顿时心中一紧,脑后传来流纪得意的小声,被他一脚揣来,踢入湖中。
落水后,阳莫云仅凭唯一完好的左手划水,便让自己的身体浮上了水面,目光锁定流纪身边的炼药师,见他身后的随从掏出药丸,朝着自己身后扔去,赶紧潜水,追上那药丸。
那药丸见水开始融化,阳莫云感到水温开始上升,一股莫名的刺痛感袭来,身体开始发亮,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待药丸化尽,自己便要一命呜呼,不由得焦急起来。
死生之间,阳莫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念,想起自己捕鱼时,捞到的那只装有宝石项链的袋子。那宝石装在袋中,在海底浸泡了千百年,也不曾打湿一丁点。而此时此刻,那袋子正塞在自己的短裤内侧!
事不宜迟!阳莫云单手从裤中掏出袋子,用嘴叼着链扣打开,火速寻到已经沉入湖底的药丸——已经化去了三分之一,不顾一切地塞入袋中,然后拉上拉链。只见那袋中药丸吸干了袋中的余水,把个袋子涨得老大,所幸未能胀破。很快袋中的水份便被吸的干干净净。而那药丸也停止了融化。
可已经溶解的那些药粉让池水变得滚烫异常,阳莫云感到呼吸急促,如扒皮剔骨般的疼痛难忍,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通体透明,一股无形的气息在体内横冲直撞,忽而在脑,忽而在脚,酥麻痛痒,各种感觉不一而足。不过令他料想不到的是,被流纪扭断的手脚居然自行复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