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你可该为你那些王弟之事不曾停止对我的怨恨吧?”韩崇叹叹气,语气转而温和。
“这都怪李源无能,怨不得岳父。李源日夜怨的只有自己。”
“可曾记得当初为何让你杀了他们?”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
“对,正因为他们要么有绝世才华,要么武艺非凡,还有的仁义布于天下,受万人敬仰。他们都太适合
成为王了,适合到他们自己不想当王,喜爱他们的人民都要拥他们为王。如今,如此有才能的人,又离王
位这么近了,即便他们不想称王,拥戴他们的人可不一定都这么想。”
“是的。岳父,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不仅如此,不论与哪个嫔妃,你还得生一子嗣。”
“可是……”
“即便是驸马,也不是李姓的人,你还想不明白吗?”
“……是。”
夏历407年九月十二,李源与九宫一如往常,批阅奏章。但批阅完奏章却留下孟然,遣其他宫先行回府。
“王兄可知朕留你下来所为何事?”
“还请王上明示。”
李源叹了口气:“朕是在担心朕走了以后,这大夏江山啊!”
孟然被李源这么一说吓到了:“如今大夏繁荣昌盛,可谓史无前例,王上何出此言?”
“正因为如今我大夏在内民心安定,在外制约外藩,朕才担心这天下啊!”
孟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把自己拍了一巴掌。李源问其缘由。孟然本还是犹疑,但李源再三追问,只
好说出自己的想法:“王上可记得四年前的传闻?”
“是说朕为了坐稳王位,狠心杀了自己的王弟的传闻是吧?”
“孟然随王上征战多年,相信王上的为人,况且,那些只是流言罢了。”
“可惜这些都是真的。”李源阴冷的一笑,“我竟然亲手害死自己那么多无辜的王弟!”
这话对孟然来说如雷贯顶,在他心中李源永远是一个敬贤爱幼、勤奋上进、谦虚善良的帝王:“王、王
上,臣还是不能相信……您,您如果真的狠心杀害了自己的王弟,又怎么会放过那些联合起来进犯我们大
夏的国家呢?”
“哈哈哈!大将军啊,大将军,你果然只懂军法阵仗啊!”李源此时的笑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坦荡,给人
一股阴冷刺骨的感觉,“王若没有臣如何称王?国若没有敌如何自强?若是我把西北那些国家都灭了,我
们大夏就没有外敌了。没有敌人要军队来何用?只会给那些怀有异心的人利用了罢了。敌国和亲族不一样
,敌国多了,可以警示国人,共同御敌,使国家团结富强。但王亲多了,只能警示自己,说明自己的王位
岌岌可危,天下的百姓岌岌可危!”
孟然的汗粒已经从额间流到嘴边,只要稍稍一伸舌头就可以舔到。但他还是不敢确定李源此时的想法,
气也不敢多出一下。
“大将军,你从辰时出朝到现在为止过去多久了?”
“已有三个时辰了。”
“你行军打仗多年,可知朕派兵包围你的中昊府需要多少时间?”
孟然弓着的身子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王上!您有什么需要微臣的,微臣定当尽心竭力!还请王上
不要伤害微臣的妻小啊!”
“大将军这是干嘛?”李源扶孟然起身,为他拍拍膝盖,“大将军不论是对朕,还是对大夏,都恩重如
山,功不可没。我李源保证,只要我大夏江山有一日安稳,定保大将军妻小一日平安。”
“谢王上。”孟然还是心有余悸,问李源,“微臣能为王上做什么?”
“很简单,帮朕传两道诏书即可。不过,可暂时要委屈大将军见不到自己的妻小了。”
“微臣遵旨。”孟然今年四十四岁了,他的儿子才四岁。对他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重要呢?
第二天,李源借保护九宫安危为由,限制九宫行动,禁止他们出夏阳城。又派人到各地颁布诏书,即日
起将各地的税贡翻倍,若有任何人忤逆,即视为反叛,轻则没收全部财产,重则直接处斩。百姓即便是有
怨言,但唯恐遭难,也只敢背地里说,明着只好照办。
“岂有此理!这不是把我们当外藩了吗?”欧阳绍和得到消息便拍案而起,旁边欧阳绍荣却不吭声。欧
阳绍和看了更气,“大哥,你身为重华将军,难道就不为重华百姓着想吗?且不管其他宫多大功绩,至少
我们重华百姓缄身为国,父亲更是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如今王上待我们如待外敌,大哥你居然还能坐得
住?”
“世事皆有定数,你我二人即便争吵也救不了父母,倒不如静待时机。”欧阳绍荣依旧淡定,似乎早就
知道会有此事。
“要等你自己等,我可不想父母被囚在那小人手上!”欧阳绍和将要出门,欧阳绍荣却使了个眼色,让
欧阳绍顺将其拦住。欧阳绍和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怎么,你自己不救父母,还不让我救不成?
”
“如今王上必定会以父母作为筹码,来限制我们。但正因如此,可以暂时确保父母安全。我们只需静待
时机便可。”
“好啊大哥,你果然有事瞒着我,不然你怎么还能静得下来?”
欧阳绍荣又沉默不语,明显是被欧阳绍和说中了,但又不能坦白。
“也罢,大权在你手里,我手上只有五万兵,去了也不过是送死。既然你确信父母不会有事,那我也只
好等了。”
其他各宫虽也有不服,但无奈九宫夫妻在李源手中,只好忍气吞声。
又过两日,夏阳城中传出吴凌盗玉玺逃回苍幽的消息,这回可又把各宫将军吓一跳。一开始所有人都以
为这只是传言,直到大将军孟然亲自写书给邵雪等宫,证实确有其事,夏国人才不得不信。
“筠阁陆子轩不过是个小娃,一时不会有什么野心。重华三公子行事各有主见,老二欧阳绍和恃才放旷
,绝不会轻易受欧阳绍荣指使,内不能同心,更别说谋乱。糜籍崔旋驻守西门关,以备齐国进犯,若是根
基未稳,胆敢起兵攻打其他宫,不需我们动兵,齐国便会断其后路,到时候他必定腹背受敌,不会自寻死
路的。穆麟沈忠,为人谦和,热情好客,门下食客三千,海内友人无数,但穆麟少有大将,一时也不会有
谋反之心,只需小心提防即可。临塘祁宽这人缄口择言,很难让人看透他的想法,若是有谋反之意,必定
会是心腹大患。但是目前最危险的还是苍幽宫与轮庶宫,这两宫私交甚好。苍幽吴起这人争强好斗,本就
不安分,若是再有人在旁推敲,起兵谋反也是常事。而轮庶陈子颜这人不仅缄默少言,还深得人心,即便
他这‘病诸葛’名号只是虚名,但他弟公输宇的才学已是危机。若是苍幽谋反,轮庶相助,即便其他宫合
力御敌,但在外还有敌国,夏国也已危亡。为今之计,趁苍幽、轮庶两宫还未联合,号令其余七宫攻苍幽
,轮庶、重华、糜籍三宫必定不敢出手。失去了苍幽的战力,再灭轮庶也不是难事。而后再收临塘,平穆
麟,其他各宫若有异心,再定即可。”这是韩崇对李源说的话。
既然吴凌确实盗了玉玺,那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不到两天,李源的诏书就传达到了各宫主城内,要求七
宫一同讨伐苍幽宫。
这诏书一到,各宫内部就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是征还是不征?
邵雪林盛是夏国驸马,既然孟然已确定玉玺被盗,怎可放任不管?虽然庞毅力劝,但林盛还是点兵十万
,到遂京准备,以待援军。临塘祁宽出人意料,二话不说也布十万兵在蓬霜,与苍幽军形成犄角之势。
轮庶与苍幽一向交好,如果不是陈振涛在夏阳被囚,发兵去救也都合理。托以轮庶近日不太平,陈子颜
身体又反复无常,还须陈振涛回来主持事宜。李源自然不肯放,本想找借口搪塞回去,陈振涛却主动表示
不回轮庶,相信自己的孩子可以治理好轮庶事务。筠阁陆子轩则托病不能带兵,表示晚些定当亲自带兵前
去支援。糜籍自然担心出兵讨伐苍幽会给齐国人可乘之隙,决定坚守糜籍。穆麟沈忠假托内乱,治理好便
出兵援助,也并未出兵。重华方面并未作任何表示,当然也并未整备兵力,显然不准备出兵。
两边边境多了这么多部队,吴起怎么会不知道?但一开始只是稍微在苍幽西边祁连口,南边别季与至勤
三地增加部署,以备万一。时间久了,看苍幽、临塘两宫没有退兵之意,自然就知道出事端了。便去找林
盛询问,却被林盛拒之门外,只好去问祁宽。
祁宽恭敬地接待了吴起一行,说明了出兵缘由。
“怎么可能?”吴起听完一怒之下竟然将案台拍为两段。吓得临塘人以为吴起要在自家营中动手,就要
拔剑相向,幸好祁宽与吴浩两人阻止,双方才避免了冲突。
“祁某也相信吴凌将军为人,但此事由大将军亲笔书信证实,我们也是不得不信。”
“那我父母人呢?”吴起此时青筋突起,面目狰狞,如是见了诋毁吴凌之人,定要将他撕碎一般。
“恐怕此时已不在夏阳,但祁某确实不知去向。”祁宽朝吴起拱手一揖,“如今我陈兵于蓬霜,不过是
应付诏命罢了。吴兄放心,如非盗玺之事得到证实,祁某定不会兴一兵一卒。”
吴起看祁宽仍对自己父亲有所怀疑,正要发飙,却被吴浩劝住。吴浩与吴起耳语:“与其在这与他争执
,不如早点回去看看是否有父母下落。”两人便领众将回去了。
可是等了两天,都没有等到在苍幽境内搜寻的士兵的消息,两边境各有重兵把守,又不能出境去寻,急
得吴起等人两夜没合眼。
第三天夜里,终于等到了消息,却是轮庶人捎来的书信。信是公输宇写的,上面净是一些安慰之辞,吴
起根本没有心思看。但信的最后一句话却让苍幽人几近崩溃:“恐怕吴凌将军盗玺之事不过是欲加之罪,
即是吴凌将军已经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