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的样子奇怪的紧,淮九总觉得自己没有怎么看见过,一路上时不时拉开车窗山的帘子,把头探向窗外,脸上露出怅然的神色。
张溪雪拉了拉他的衣角,把走神的淮九思绪引了回来,淮九微微动了动脑袋,醒转过来,不再看面前飞驰的景物,也不看那微微有些泛着紫意的天空,把手从窗前放下,帘子摇晃遮住向外的目光。
“别睡着了!”张溪雪微微撇撇嘴,道。
淮九点点头,双手托着下巴,沉思。
“嗯。”
······
一辆马车很快消失在了微微的夜色中,而时不时,有头从窗口伸出,目光微微有些冰凉。
车迟城。
话说多年前,此地为国,唤作车迟国。
其间圣人层出,更有诸位大圣访道,一世繁华,也就只有大唐才能够相比,且不论其间的富可敌国,就是一个小小的平民,也通晓禅机,分明道韵。
疆土无限,竟达到东域半数,与唐国成就阴阳对立的局面。
四周,边境,小国尽数臣服。
这车迟城,就是那车迟国的首都,那些宝贵的东西,几乎都在这小小城池中聚集。
遥想昔日,一街道,一半圣,一拐角,天地通境界的天灵者,一城,曾经两圣人!
圣人挥手,天下苍生变!
车迟令出,世间尽胆寒!
只可惜,诺大的富庶之国,到了如今,也只剩下一座小小孤城,依附于分裂的昔日强敌唐国之一——东唐。
东唐也对于此地选择了无视,而出于多年前的对抗,直到今日,此地已是一座无人问津的名城,昔日车迟国都,竟然也到了这种地步。
城门前,缓缓迎来一辆马车,车辙子咯吱咯吱的发出响声,轻轻带过睡着的守卫,缓缓开进了这微凉的名城。
昨日有雨,青苔长满青砖,所以地有些滑。
天气微凉,适合睡觉。
店铺,客栈老板也都微微眯着眼睛打着哈欠,看着这马车行驶过湿润的街道,嘴角微微有些鄙夷,这马车说不得贵,想必也不是社么有钱人家的车子,马儿倒是不错,可惜已经减种,生不出什么好的马崽子。
咯吱!
马车渐渐停下,从中走出两个相貌很不一般的青年,一个青年手提着一个袋子,递给了车夫,车夫抖了抖手中的袋子,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对着那一个青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乘着马车,哼着小曲消失在清晨。
淮九捋了捋一头黑色长发,脸上有着疲容,一夜赶路,把他折腾的难受,张溪雪反倒是脸色红润,站在这古街道,大大的叹了口气。
那客栈商家看清了这过程,尤其是那马车夫晃动的袋子,那哗啦哗啦的声音做不得假,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双眼中闪过商人的狡黠,忽地起身,伸手拿过一个算盘,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淮九看了看四周,觉得景致不错,尤其是青苔,蹲下身来,用手抚摸,温润柔软,而且清凉,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腿,还有弓着的,微微发福的身子,他抬起头,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但是他却刚刚见过,还有些印象,那不是正在打盹的那个客栈老板么?
张溪雪看着那个商人,有些犹豫,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拦住我们?”
那商人点点头,露出笑意,也不回答张的问题,反而笑了,一看就是很熟悉的笑容,因为这种笑容经常在他的脸上出现。
“这两位公子哥,不知道你们低调出行来到这小城干什么,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淮九起身,牵了牵张的衣角,示意他走了便是,哪知道张正正身子,清清嗓子,道:“有没有客栈?”
说完,张溪雪好像才意识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张家的二公子了,也不能够只住客栈,于是他改了改口,道:“有没有大宅子?要是没有那么就先找客栈。”
那商人一脸堆笑道:“有有有,怎会没有?小店这就有,至于宅子我马上替公子联系这城中贵族,要他们这几天腾出一幢宅子来。”
张溪雪别过脸,道:“先让我在这里等着?”
那商人一下子迎上前去,道:“就请到贵店中歇着,住上几天,如何?”
张溪雪点点头,淮九微微动了动嘴唇,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跟了上去。到了客栈中,路过柜台,淮九看着那面前的算盘还没有拨正,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那商人见此,迅速地不动声色将算盘收了起来,安排两人住进了地字号房间,道了声走了,便离开了。
淮九见商人已经离开,于是到了张的房间,道:“你为什么答应他?要他替你找宅子?”
张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他们赚钱其实也不容易,给他们一点钱赚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又不缺钱。”
淮九点点头,“但是他可不只是想要一点点钱。”
张叹了一口气,道:“随它吧!反正他们也拿不走我全部钱财的。”
淮九只能作罢。道:“既来此城,为什么不逛逛?”
张又叹了一口气,明早你出去走走就知道了,若是发生了什么,我再出去。
第二日清晨,车迟城多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个俊美,清秀的长发男子,穿着长袍,步行于古街巷道,而时不时驻足,好像是在回忆什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漫无目的,然而清冷气十足,就像是月上的精灵,却让这古城少女为之动容。
第三日,很多少女都躲在街角,等待昨日那清秀青年的出现。
这一次,是两个清秀的少年,其中一人微微傲气,众失所望,不是昨日那人,然而此人也有看的雅兴,而另外一人却令众人眼前为之一亮,正是昨日那清冷不近人气的翩翩青年。
前者是张溪雪,后者自然是淮九。
“所以,月前我将你认成世家大族弟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张感叹道。
淮九冷冷道:“但是我不是。”
“你为何这么冷?”
淮九思索良久,道:“因为这里淫雨霏霏,还有你心太热,太焦急。”
“你怎么知道我焦急?”张挑了挑眉毛。
淮九看着他的眼睛,道:“若是你不焦急,为何偏偏来着出过两代圣人的车迟城?”
张看着他,道:“知不知道,你说话其实很会伤人,我只是想要。”
“回到家族,得到认可。对吗?”淮九道。
“你说话怎么这么直白!”张狠狠地皱眉。
淮九不言。
三日之后,那商人带着一个大汉走了过来,大汉穿着朴素,然而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一种高贵与骄傲。
他斜着眼看了张一眼,又打量了许久淮九,最后目光渐渐凝重,他认得这张家的族徽。
张家在东唐,一直以世代为军的家族闻名,而真正知道张家为天灵者家族的其实也就只有与天行者相关的人物,尽管世人都不知道张家的底细,可是这也依旧是一个庞然大物。
“你真要买我的宅子?”
尽管是东唐国张家,那个他眼中的豪族,他也不会有什么害怕的,想当年,他的祖先那可是车迟国一个圣人师父,连车迟圣上都要敬上三分,畏上七分,现在即便车迟没落,这贵族的气质也绝对不能够落了下乘。
张点点头,从怀中随手递过一个口袋,交给了那个商人。
商人连忙伸手接住。
那大汉就是城中资历最老的一个贵族,因为在这里生活没有什么人烟,现在想要卖掉祖传的宅子远举高飞,直奔洛阳,而他的那一栋宅子有过于偏僻,至今还一直未能够脱手,他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听到这小老板说他有一个顾客愿意用他两倍于宅子的钱购买他的宅子,一时间还不相信。
尽管地处偏僻,可这可是整个车迟城中最为古老的宅子,自从车迟国时代就已经修好了,只不过那时候修建的不大,说不得是什么豪宅,许多贵族都看不上眼,有一些还是后来修建上去的,但是,这也绝对不是一比小数目,古宅,而且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作为后人,怎么也不能够贱卖!
那时候他真的不相信,他甚至是请家丁把这老板赶了出去,可是后来想了想,又把守在门口的老板请了回来,毕竟还是试上一把,死马当作活马医呗!
有了这个张的这个点头,现在这个贵族,已经是彻底相信了!
那个商人打开一看,忽然双目圆睁,一下子差点站不住了,他给了这贵族那宅子双倍的价钱,那么剩下的那些,也绝对足够他当上一个贵族了!
他眼睛咕噜噜的转动,在张的身上扫视,好像还在思量什么,忽然他感觉两道冰冷的目光刺上他的脊背。
他悄然抬头,发现这其中一道就是那公子身边另一少年的,冷漠,而且不敢令他直视,仿佛直接看尽他的灵魂深处,而另一道,是那城中贵族的,他转过头,发现那贵族已经走到近前,对那商人道:“我劝你还是看着办,他可能是张家的。”
那商人一哆嗦,差点把手掌中攥着的袋子落下来,最后他颇有些畏惧地看了张一眼,还是没有说什么。
商人把钱袋全部给了大汉,大汉有从中取出一些晶体颗粒,将其他的放进了另一个口袋,还给了张。
淮九对着那商人点点头。
张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那大汉已经知晓他曾经是张家的,可并不知道他现在不是,于是默默将钱放进了自己的怀中。
客栈老板张了张嘴,想要这几天的房钱,张从怀中摸出那个口袋,又扔给了他,他的脸上流出狂喜。
大汉从手中递过一张金箔,那是那古宅的地契。淮九伸手接住。
二人转身离开。
张对着金箔,有些惘然,他边走边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进入临乘观。”
淮九问道:“临乘观?”
张瞪大眼睛,“你又不知道?”
淮九点点头,表示不知道。张道:“我以为你知道!”
淮九沉默。
张摇摇头,道:“算了,还有大概十来天吧!到时候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