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护士再次把药端到钟子期面前以和谐的微笑求他赏脸,钟子期还是无情的第四次砸碎了玻璃杯。他敲着床板,大声叫着:“林如是!林如是死哪儿去了!”
于是护士也第四次不厌其烦的回道:“少爷,你现在是钟家的继承人,多少眼睛盯着你,林小姐还是学生,不能因为你的关系让记者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日后长久的....。。”
“滚蛋!”钟子期真他妈受不了这个女人,钟家的仆人果然都是变态,赶都赶不走,骂也骂不动。
护士捡起地上的碎渣,毕恭毕敬的说:“那少爷好好休息,我再去重新准备,请少爷不要随意下床,地上还有玻璃,万一伤到,你的尊贵之躯,我们实在承担不起。”
钟子期已无力反驳,四脚朝天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等着那个女人待会儿第五次的敲门。足足一个月,他被关在这间白色的华丽牢笼里,有厕所有浴室有厨房,大号门被锁死,洗澡站着黑衣人,吃饭被人死盯。在这里信号全都屏蔽,玩不了手机碰不到电脑,唯一能看的电视只有一个频道——新闻,偏偏新闻里报导的一直是钟氏继承人何去何从的无聊话题,但连他一张照片也没曝出。就是在这样保密措施天衣无缝的日子里,钟子期过着没有人权没有爱情的饥渴生活,简直在精神病院没什么两样。他倒是很意外钟老爷子竟然真的公布了他的身份,从窗口看去每天都有成百的记者蹲点在医院门口,钟家在这方面还真是强悍,院外那么乱,他的病房却安静的凄冷。林如是也来看过他几次,最后也莫名其妙消失了,前段时间还说着爱自己的人转眼就翻脸不见了,这让钟子期非常恼火,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一想到林如是背着他搞不好又去找那个叫冠玉的男人,钟子期咬牙又在床上踹了一脚。
肚子上的刀伤好的不错,再过几天就能拆线了。钟子期站在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好难过——好丑啊。回到钟家的第一件事一定要把赵成娟宰了。小时候赵成娟就看自己不爽,总是对他恶言相向,从来没有好脸色还处处刁难他,连哥哥去世后房间也被她锁住不让他进,以前顾及哥哥的面子不想跟她烦,现在老子命都要没了,这笔账一定算她头上。
“少爷,我进来了。”又是死护士的声音。
——哪次不是你自己走进来,我说有个屁用。钟子期看着桌上重新备好的药片和水,貌似一片就上百,用在自己身上的药全是国外上万的好东西。自己扔一次上千块就这样没了,虽然钟严那老家伙从来视金钱如粪土,但要想赶紧身体变好离开这鬼地方还真需要铜臭味养着。
钟子期盯了一会儿后接过水杯,护士把药给他的时候,历史总有惊人的雷同,当药片接近嘴部的时候,那一瞬间钟子期几乎反射性的用指缝夹住,左手的水杯进而迅速入口,悄无声息的做出吞咽的动作,吃完后张开嘴抬起舌头,又自顾自说:“看,我真的吃了吧。”
护士还真是略微吃惊他的表现,为什么要张嘴给她看呢,好像刻意等着她检查似的。“少爷,你可以闭嘴了。”
钟子期呆呆的看着她,在听到她的话后迟钝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闭上嘴巴,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
护士也不理解他的反常,收拾完东西就出去了。直到她出去好久,钟子期的手里还夹着那片药。——钟子期,为什么要这么犯贱呢?他喃喃自语。从他走出七院的那一刻他就不想带走一点那里的过去,那么肮脏那么低贱,他一直是正常人,在精神病院的两年间他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为了活下去他强迫自己顺从,适应这里的人心。可当真正出来了,他却走不出过去——不喜欢睡软床,睡前一定要吃药,夜里总保持警惕,只爱吃清淡的,早上一定要浇花,喜欢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世界。而现在作为正常人吃正常药也神经质的把药藏起来,犯贱的等着他最讨厌的护士来检查。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好羞耻,生活给了他一记耳光,他真怕自己会走不出去,最后像个白痴被所有人嘲笑。
“林如是..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来接我。”墙壁上仿佛又出现了他的影子,多少个夜晚他就是和那片黑暗在对话。
仓央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她刚打算和冠玉一起出门。
“干嘛?”
“死丫头,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家!”电话那头的语气很冲。
仓央看了眼联系人,确定是她妈妈后,果断挂断,拉着冠玉就走。
“仓仓,你不接吗?”
“我们约会还要带电灯泡吗?”仓央把手机直接关机。
——嗯,仓仓果然考虑的很周到。冠玉又傻乐了。
除了上次买菜出来一次后,冠玉还真没想过自己能和仓央像这样手牵手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而且以后都会是这样。
“还笑,跟我出来那么高兴?”
“嗯!”
“哦?原来是因为能出来,不是因为我啊!”仓央故意逗他。
冠玉的手牵的更紧了,“才不是,高兴是因为你!”
“那你想跟我去哪儿?”
“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仓央摸了摸包,“可我今天要去老师家上课。”
“我和你一起去啊!”
仓央鄙夷的看着他,“哼!你脑子那么聪明,去那上课不得显得我笨。”
冠玉挠挠头,就算仓央真是智障,他也不会嫌弃的。“那你学什么课程?”
仓央想了想又从包里乱翻找书,冠玉感叹上了那么久竟然还不知上的什么课。
“诺,这个。”仓央递给他一本绿色的课本。
冠玉拿来一看——还是高二数学!他不由想起那一张张留级证明,算了凡事都要为仓央保全颜面。“我学这个也很痛苦的,现在过了那么久肯定早忘了,我和你一起补课好了。”
仓央像找到了知音,“对吧对吧!数学又难又恶心,我学不会不能怪我。”
冠玉向她投去会心一笑。
他们坐车足足坐了两个小时,冠玉很兴奋的东张西望,不时拉着仓央指着那个这个,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是第一次般新奇。仓央恰恰跟他相反,拿着数学死逼的背答案,因为过程对她来说实在太困难,老师如果检查就直接报答案最省事。在冠玉眼里,无论是背答案还是解答,仓央认真起来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仓仓,不要皱眉。”冠玉伸手去捋平她的眉头。
仓央立马撇过脸,“别烦我,看你的风景去。”然后又吧嗒吧嗒埋头背书。
“你就是我的风景。”冠玉看着她自言自语,可惜仓央听不见。
下车后,冠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不由拉紧仓央的手。
“怎么了?”
“仓仓,你老师是世外高人吗?住在这么仙气的地方?”踏在乡村的泥土路上有一种反濮归真的感觉,瞬时抛开城市间无处不在无缝不钻的烦闷,沿绵起伏的远山,隐在淡淡的暮霭中,微氲的夕阳留恋的伏在山腰,远远望去像一幅层次分明的泼墨画。
仓央沐浴在风中,发丝拨弄着脸颊,慵懒的伸开双臂,深呼吸。“是啊,老师是我以前的一位故人,退休后搬到这乡下,学校不肯收我,我就来老师这学,偶尔聊聊天喝喝茶真的很舒服呢!”
“就像王维的诗句一样: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冠玉脱口而出。
仓央头一回听他讲诗句,虽然完全听不懂在讲什么,还是莫名觉得好搞笑,“冠玉,你可真逗,又在讲矫情的话吗?”
冠玉也不知道谁和他说过,来到这里就不由说出口了。看仓央笑了,也懒得回忆。仓央领着他走进屋里,房子很普通用的还是灶台,乌漆墨黑的,走到二楼颜色就明显鲜亮起来,一看就有装修过。仓央刚推开门就僵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