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点钟，当丹带着八个少年少女们在GW的仓库忙得直不起腰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礼炮，宣布着今天又将带动这一片经济的发展。
GW女装部的仓库只有三四十平米，整齐的排着三行从房顶到地面的衣服。丹带着这些人将这些新货分类，装安全贴，罩上防尘袋，并且送到相应的器架上，如果时间允许她还得空出手来，联系陈列师将衣服送上卖场。
她一直在这些新货旧物之间折腾，卖不掉的要打包，卖得好的要联系供货公司。她同时翻阅着多个登记簿，忙得连午饭，水这些生命必须品都忘记了。
小丫头和小青年们一到时间就出去用餐，丹还站在桌子前仔细的核查每一件物品，时不时还要到衣物中间去翻找一番。
她的午饭已经凉了多时，虽然在这样暑气蒸人的日子吃凉饭也完全没问题，但是那翘起的硬邦邦的饭团还是让人难以下咽。
她时不时拿一个这样的饭团丢进嗓子眼。
就在丹忙得找不着北的时候，一阵熟悉的紫荆花香沿着门缝飘了进来。门在丹的注视下缓缓打开。在炽烈光芒中进来一个披着着笔直灰发的穿着营业员制服的女人。
直到那个女人在身后关上门，丹这才看清她的面孔。
这个女人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瞳孔和鼻子都很小，她的上唇抿着下唇，看着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穿着营业员的黑色收腰西服与及膝直筒裙，白色的蕾丝边衬衫的花边紧紧贴着她的胸沟。
“你有什么事吗？走错了吗？”
丹这样问她。她想，也许是刚刚来上班的小姑娘，摸不着回店里的路了。
面前的女人摇了摇笔直的灰发，那些灰发在她小巧而精致的面庞下摆出优美的弧度。
“卡洛主管叫我到这里来找你，张丹仓管。”
她盯着丹左胸前的铭牌，一字一句的说。
“让你来帮忙？第几天上班？叫什么名字？会装贴吗？”
丹十分为难，因为什么都不会的新手，她通常不太欢迎，但是面前的女人虽然一副不擅长交谈的样子，看起来却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对于丹的一连串问话，她没有任何犹豫，一下子报了出来。
“是卡洛主管叫我来帮忙的，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叫葛妍，并不会装贴。”
丹放下手里的账簿，同时把饭团拿到桌子下面去。她走到葛妍的面前，发现她比自己还高。尽管她穿着略有点跟的淑女鞋，但是除去这个，她依然矮她三四公分。
她一边想着这个，一边眼神示意她跟着走。她带她走到先前那几个人待得地方，她们一起蹲在地上，丹拿起一个黄色笑脸的安全贴，亲自示范给她看。
“这样，有笑脸的一面贴在外侧，没有的一面贴在对应的里侧。每一款衣服都要贴在同样的位置。而且不能把衣服弄皱了脏了，所以要洗干净手来。另外……”
丹放平打好的一件衣服，伸手拢起葛妍的灰发，两个女人面贴着面，葛妍不经吓得动弹不得。
拿过手腕上每次都会备带的发绳，丹将葛妍的头发在脑后挽好。蹲在葛妍的身后，丹说：
“头发披散着怎么做事呢，下次你来的时候，事先就要整理好头发。”
之前出去的男男女女们陆陆续续进来，丹留葛妍在他们中间，自己仍旧回到门口的办公桌边整理文件。
傍晚时分，玫瑰色的天空笼罩在仓库上空，丹打开仓库的门，放走这一批营业员，葛妍却一直留在里头。丹在晚风中伸个懒腰，在人身鼎沸的GW广场呼出憋了一天的气。她感到浑身舒畅。
“你怎么还不走？”
丹转个身朝里面的角落喊，葛妍依旧扎着丹为她弄的头发，她坐在几个纸箱子中间，水汪汪的的眼睛也盯着丹。
“腿抽筋了吗？爬不起来？”
丹作势要进去看看，葛妍连忙朝她摆手。
“不是的，不是的。”她连忙说。“卡洛没叫我走，我要待到十点才回去的。”
丹非常惊讶，她不相信的站在门口仔细看她有没有开玩笑。
“可是我要走了，我要下班了，我不能等你到十点的。那时候所有通道要在半小时内关闭的，你确定要到十点？”
仍旧坐在里面的葛妍点点头。丹收回呼出的那一口气，她又觉得胸部开始憋闷了。她来到办公桌边，抽出右手边的最底下的抽屉，搬出一只白色电话机。她开始打电话。
“妮可，妮可吗？我要找妮可！我是谁？你不能看看这个电话是从哪个部门打过来的吗？不认识我！不认识……，我要找妮可，你告诉她，张丹打来的电话，请你告诉她，好吗？！”
每说出一个字，张丹的心就深陷一分，变暗一分。妮可的办公室永远也招不到一个聪明伶俐的助手。每一次都把打电话的人搅得要死。
“你说妮可不在，下班了？天！她什么时候会在六点钟就下班？又来了？上厕所了？妮可！”
葛妍听着丹打电话，感觉看起来年轻的丹像是更年期女人，一直在发脾气。她站起来走到丹的对面，丹望了她一眼，别过脸去继续讲着。
“妮可，你得管管那个叫卡洛的女人，怎么能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丢给我，又什么都不管，随她在这里待到十点呢！”
“我不是跟她计较，只是，现在，这个叫葛妍的小姑娘一直赖在这里不走呀，我要下班了。”
葛妍听丹打电话，越来越感到生气。她没说要赖在这里不走，她伸手去拽丹的电话线，丹看见后，连忙阻止她。
两个女人的手在空中相握在一起，丹的手指又粗又糙，反观葛妍的纤长美手，除了指甲上的划痕，一点其他的痕迹也没有。
她们彼此相握，更能感觉到两人手的不同。所以闪电般的分开。
丹依旧说着：
“我要关门了，我反正，今天一定要早点下班的，事情都做完了，我怎么不能早下班，妮可！”
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提示张丹，她又一次被妮可无视了。愤恨的望着眼前的人，想到妮可要她陪着这个女人到十点，丹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丹和葛妍一起坐在仓库的地面上。
相对无言的两人时不时彼此望望。
“你有很强的后台吗？你哥哥，爸爸，姐姐是GW哪个部的部长吗？是区长吗？你有审计委员的妈妈吗？妮可怎么会下怎么不可思议的命令？十点回去！一个人坐公交车会很害怕的。”
丹实在是气愤不过，对着像是木偶的葛妍发牢骚。葛妍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摇头来回应她。葛妍是那样一个姑娘，很漂亮，脸色却不怎么好，眼睛很大，瞳孔却小，时不时还走神，没什么光彩。所以丹觉得葛妍像个木偶，漂亮却没有生命的木偶。
夜晚，礼炮声响彻天空的时候，丹浑身一起劲跳了起来，她一下子冲到门外，看着周边的各大出口的礼炮在天上发出倏忽即逝的光点，提醒着人们这一天娱乐的结束。
丹感到生命得到了救赎，她发出感激的喟叹，情不自禁的楼抱起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葛妍。
她们一起在地上蹦跳了三圈才停下来。
“恭喜你第一天上班结束。”丹停下来后，对着稍稍也有点高兴的葛妍说。
“嗯，第一天，我第一天来上班了。”
对于葛妍的回答不明所以的丹，并不计较她的话。她转身锁上仓库门，一连串的密码输过之后，漂亮的女声提示：锁上了。
她这才放心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