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试这天，人数接近千人，考试的内容全是选择题，不会做的，江晓青全部填c。成绩出来后，她居然排名36名，而陈蓓蓓却被刷下。
面试阵容真是宏大，一排考官，题目三道：（1）人们明知吸烟有害，为什么还要吸烟？（2）明知香烟有损健康，为什么厂家还要生产？（3）香烟到底是商品还是毒品？
江晓青害怕考官又说她撒谎，就按自己想法答道：“香烟就是毒品，控制人的心智，所以人们明知吸烟有害，还是无法离开它。厂家生产的香烟，表面上是为了满足烟民渴求，实际就是为了赚钱，所以明知香烟有损健康，还是天天开动机器。我认为，国家应当关闭所有香烟生产厂家。”
一个考官笑道：“按你说，厂子关闭，烟草局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那我们还招你做什么呢？”
江晓青一时语塞，众考官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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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蓓蓓也没有通过TCL和美的电器面试，但因为手中还有一张王牌——教师合格证，她决定去参加“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应聘。
江晓青说，正规师范生也只有4成的人进教师队伍，非师范生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如果你真想从事教师职业，我可以帮帮你。
江晓青打去一个电话，对方虽然听出她声音，却冷冷地挖苦：“大小姐，你不觉得这害我吗？如今，凡是与你父亲有牵连的人都被受到审查，我这个小局长因为过去与你父亲交往过密，如今已是朝不保夕，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算我求你了……”
江晓青这才明白，自己又干了一件愚笨的事。今非昔比，随着父亲的“双规”，曾经那些庇护她的大伞，早已不复存在。
令江晓青欣慰的是，陈蓓蓓依靠自己的实力，顺利进入一家私立中学。
江晓青还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方妍，一个叫惠灵。方妍的五官生得有点儿夸张，肥厚的嘴唇像个男生，而且胖得像一只海豚。惠灵来自四川农村，家境贫寒，瘦瘦的身材，有点儿酷似林黛玉。
眼看同学们就职的就职，签约的签约，一个个走出校园，两人开始恐怖。如果成为失业者，且不说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母和社会，更对不起10万元的“洗脑”费。
方妍说，论能力，她不比别人差，为什么总是一次次被拒绝，被冷落？
现在她算是明白，就是自己生得太“肥”，眼睛太小，下巴不尖……如果再不痛下决心，第一眼就会输了气质，输掉感观……江晓青说，如果越整越坏怎办？你还想不想嫁人？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惠灵够漂亮吧？她找到工作了吗？方妍绝望地叫：“罢了，罢了，我还是去摆地摊好了，我就不相信养活不了自己。”
江晓青说她也有这样的想法。摆地摊在香港叫“走鬼”，几十年前，是流动小贩违法摆卖逃避执法人员相互招呼走脱的暗语，后来被人们当做无牌流动小贩的代名词。惠灵愤愤道：“那我读大学干吗？做小贩，初中水平就绰绰有余。”江晓青笑道：“当年，李嘉诚靠卖塑料花、霍英东靠开杂货店、美国的戴尔靠送报纸起家，在国外，大学生毕业了到饭店刷盘子，摆摊做生意的太多了，为什么我们大学生一毕业就必须是白领、公务员呢？我认为‘走鬼’是培养企业家必不可少的实践过程。”
方妍兴奋地叫：“江晓青，只要你去，我包你大赚特赚。”
说干就干，江晓青和方妍从株洲服装市场进了5000元成衣，盼着能大赚一笔。她们将服装摆在去公园的路上，忍着高温，向路人推销她们的服装。但两天下来，也只卖出十来件。方妍想出一个办法，两人隔50米站着，同样的衣服，江晓青开价150，方妍却只要50。没想到，这办法还真的很灵，但怪事却也让人百思不解。50元一件无人问津，150元的却卖得火爆……晚上，江晓青乐呵呵数着钱，方妍嚷着要去整容。她说，这就是美女效用，因为你比我长得漂亮，所以那些笨男人色男人才会心甘情愿宁愿上当受骗……江晓青笑道：“明天你就专卖女装，我专卖男装，你开价200，我开价300。砍半价，我们也能赚100。”
第二天，江晓青将自己打扮得性感十足，也不再躲在林荫下。摆摊不到一小时，江晓青被一群男人们围在中央，眼睛像千百利剑，寒光森森，似乎都想戴上透视红外镜。江晓青没有去管，语声又甜又润，“帅哥”“帅爷”叫得男人们心旷神怡。由于她对服装很外行，也不敢说是什么品牌，只说服装是自己妈妈工厂的，厂子倒闭了，发不出工资，只能用衣服充工资。好人有好报，就算是对下岗工人献点爱心……如果有什么质量问题，请打小妹手机……我一定随叫随到，给你们对换。一个男生笑道：“你这个号不会假的吧？”江晓青笑，“这位帅哥，小妹从不骗人，不信，你可以试试……”
许多人都去拨江晓青写在纸上，挂于树上的那个号，江晓青手机不断地响。其中一个男生拿着一件西装，给江晓青300元，江晓青向他投出妩媚一笑，男生脸居然红了。江晓青服装正卖到高潮，城管从天而降，将她的衣服全塞入包裹里，抬进车箱。江晓青跟在城管大哥后面，好话说了一箩筐，却是不起一点儿作用。
江晓青打出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让她随车去城管办公楼，江晓青还真的就去了。
明亮的办公室内，城管一把手脸色有点儿冷“晓青，你怎么干起这个？
这不行啊，如此不仅影响交通，也不安全。”江晓青说，“您以为我想啊，毕了业，找不到工作，我有什么办法。”
“晓青，你爸爸虽然过去对我有恩，但我不能带头违犯制度。衣服你可以带走，也不罚你的款，但以后不准再干。”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江晓青想，得尽快换掉手机号，否则她会应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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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真是外形的原因，或者是方妍缺少推销细胞，两天下来，她仅卖出两件服装。各样的打击让她决定离开长沙，去沿海。她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她学的是国际金融，留在长沙发展机会不多，沿海城市才能真正让她飞入云端。她妈妈已为她联系到一家外资企业，实习期间，每月交500元实习费。只要好好努力，相信半年转正不是难事。
惠灵大叫：“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倒贴实习费？你脑子没进水是不是？”
“不瞒二位，当初我之所以选择国际金融，目的就是想找一份高薪工作。
我妈在法国开了一家服装公司，一直想我去帮她老人家，只是我没有兴趣。
其实，我并非真想找什么工作，只是想证明自己到底有多大能力。小时候，我妈妈总是骂我笨，骂我是花岗岩脑袋，把我孤零零地抛在外婆家……所以，我恨她，我想独立，我不想去法国。如今看来，我还得依赖她，谁让我生得又笨又丑……”方妍说着，说着，双泪交流。
江晓青抱住方妍，呜咽道：“我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和长相，但可以选择自己脚下的路。毕了业，我们都得对自己来一个全面刷新。方妍，答应我，千万别去整什么容，我劝你还是去法国吧，只要你学会了法语，将来就可以做翻译，那时，我们谁都比不上你。”
惠灵叫：“方妍，江晓青话说得不错，我是做梦都想出国，你有这样好的条件，放弃才叫笨呢。我也决定不再去碰壁了，去考研！”
“惠灵，祝你研究生早日成功。”方妍擦着脸上的泪。眼睛转向江晓青：“晓青，剩下的服装怎么处理？”
“贱价处理呗。明天，我把它堆在学院大操场上，看哪个还敢来抓我！”
然而，第二天江晓青并没有这样做，她想，白天不行，那就晚上，考虑一个女孩子家晚上不安全，她用自行车拖着衣服摊在火车站广场，每件只赚10元，一连买了6个晚上，直到只剩10来件卖不出的，她才收手。
江晓青人生第一桶金虽然只得区区2000元，却让她学到许多推销技巧，她想，自己去干推销，一定胜任。
江晓青骑自行车到外婆家，对她妈妈说，她决定去应聘推销员，她妈妈泪就流出来。“晓青，妈妈知道你能吃苦，像我们先时条件的家庭的孩子，从不做饭，而你只要一到家，就帮妈妈干家务，让爸爸妈妈下班之后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不过，如今大学生毕业那么多，岗位又那么少，我想，你是不是应当再读几天研究生？”
“妈，不是我不想，我真的不是那块料。”
“妈不强迫你，只是，妈妈不想你再留在长沙，只要让人知道你是贪官的女儿，就不会有人重用你。永远没有花香，没有树高。不是妈妈想赶你走，如今，我们连住的地都没有，而你外婆家又这么窄……我想，你还是去上海吧，投奔你刘叔叔去，我已在电话中对他说了，他已答应给你一个好职位。
江晓青其实也想离开长沙，去外面闯闯，所以她说，“那我就去上海吧，可能，我会一边工作一边考研。”
“你这样想。妈妈就放心了。有了工作后，一定记住，职场上，没有普通的工作，只有普通的员工。也不计较收入或职位的高低。对你来说，积累工作经验就是最大的胜利。许多时候，职业生涯的阶梯就是不断拓宽职业领域，所以，一定要养成守时、守信、讲原则，不做违法的事……”
“妈，只是我舍不得你！”
“傻丫头，小鸟翅膀硬了，就得自己飞上蓝天，女儿大了，就得嫁人。
父母的庇护管得了儿女一时，却管不了一生。父母的光环可以照亮儿女的童年和少年，却不能光照一百年。无论男孩还是女孩，赖在父母怀中滋生，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儿女成年后，就得让他们自己延伸人生的轨迹，在尝试和失败中学会坚强，学会用自己双手开创脚下之路，学会用水与火淬炼自己的意识……伟大、渺小、传奇、平凡，不是命运的四维，人生，没有固定的坐标，学会在思索中前行，在前进中成长，才能真正由弱者变成强者，由强者变为胜者。”
“妈，你什么时候学会用文学语言讲大道理？”
“小妖精，你在讽刺我吗？”
“哪敢！”江晓青将头埋人妈妈的怀中……
6
经过一个星期的准备，江晓青踏上赴上海的旅途。
出租车内，妈妈不停地叮咛：“到上海一定对你刘叔叔尊敬点儿，要听你刘叔叔的话，不要像对付我一样，在他面前满嘴谎言。”江晓青撒娇：“妈，哪有做母亲这样损自己女儿的。你是我老妈，不骗你我去骗谁。再说，也只有您老人家才会受我骗。”
依然是行长之职的妈妈打起官腔：“不要以为这个世界就你聪明，你的小伎俩骗不了我。”
“嗯，妈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江晓青道。
“不是妈反对你恋爱，妈认为，25左右谈恋爱最好，因为这个时候你对人生对人性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不会太盲目也不会太单纯。所以，我认为你最好还是等你读完研究生再恋爱。”
“妈，那时我就真的成‘剩女’了，既然你想让我做‘剩女’，那我就听你的，行了吧。”
“‘剩女’这个词，只是一些人对爱情过度恐慌罢了。世界上没有嫁不出的姑娘，只有讨不到老婆的男人。时代变了，一个女人若想在事业上闪光，最好在28岁左右结婚。可以这么说，20岁结婚的女人让人悲哀，23岁结婚的女人让人可怜，25岁结婚的女人有点儿出息，28岁的女人结婚才能算是最聪明的女人。一个女人过早将自己交付于生儿育女，所有的雄心壮志就会被磨灭，即使再有才，也只能做一个平凡女人。”
“妈，那我就40岁结婚，可以吗？”江晓青性格本是快乐的，如果不是父亲出事，她的尾巴真有可能去扫月亮。
“那当然不行。”
“妈，你说说，你心目中的爱婿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像我爸这么高，这么肥，这么大腹便便。”
“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居然讽刺你老爸来了。年轻时，他可是名副其实的美男子。”
江晓青心里一酸，眼泪溢到妈妈脸上：“妈，爸会判多久？”
“谁知道。也许10年，也许20年，我已变卖了房产，车子，另外还借了几十万，一分不少将赃款退给了政府，你爸曾经的同事说，最多判15年……15年很快的，我相信，你爸一定会挺过来，他是军人出身，有强健的体魄和坚强的意志。所以，你放心好了，有好消息，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江晓青上了列车，看着母亲高瘦的身影在泪眼中慢慢模糊。
列车在田野上飞驰，空气稠密而润泽。铁轨旁，露结千草；夜空下，星子亦如清霜。天睡了，山睡了，但江晓青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因为她的脑细胞像千万萤火虫在跳着舞蹈。
清晨，江晓青慢慢恢复到过去的自我，情绪膨胀到极限，她将头伸出窗外，心与白云链接，与太阳链接。她暗暗发誓，到了上海，她要用自己的双手抓到属于她的所有快乐和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