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凌晨,可柳府依然灯火通明。
“妹妹!你可要救救祭儿啊!他从小调皮,但绝非奸恶之徒!这次为了救他哥哥,闯了大祸,实在情有可原啊!你救救祭儿吧!”
程母一进柳府,见了柳母,“扑通”就跪倒在地,哭喊道。
柳点点连忙扶起程母,安慰道:“伯母,放心吧,程祭不会有事的!”
柳母安坐在上,道:“姐姐,祭儿之事,点点已告知于我。我看着祭儿从小长大,自然会救他!”
程母闻言,松了口气,道:“那谢谢妹妹了。”
柳母眼睛微眯,道:“柳家救了祭儿一命,那祭儿与点点的婚事,可算两清了?”
程母脸色蓦然一变,道:“婚事?妹妹,你们救了祭儿一命,我们程家全家都感恩戴德,莫不敢忘。但三斤与祭儿的婚事,可是祭儿他爹生前,与伯泽亲定下来的!指腹为婚!这如何能与恩情混为一谈?”
“是吗?好!不算恩情,我们柳府认这门婚事,不给这恩情!但祭儿的死罪下来后,这婚事可还是得黄啊……”柳母慢悠悠地说道。
程母转头看着柳点点,却见柳点点低头不语,登时心下冰凉一片。
“不行!婚事不能黄!这是你们柳家,欠我们程家的!若论还恩情,你们柳家的今天,都是我们程家给的!这恩情还不算完!还轮不上以三斤的婚事来还恩!”
“说得好!嫂子,你放心!有我柳伯泽在一天,三斤就必会嫁给祭儿!这是我柳伯泽,欠季传兄的债!必须要还!”
柳伯泽回府,听得程母的情急之言,当即大声赞同,沉着脸走进了大堂,双目精光闪灭,透着冲灵修士的威严。
“爹!那是你与伯父的事,凭甚要女儿来还!”柳点点气道。
“混帐!就凭你是我女儿!你就是为还债而生!嫁给祭儿,就是你的使命!”
柳伯泽半白的发丝披下,神情可怕,如一头发怒的老虎,欲要择人而噬。
柳点点发狠道:“爹!当初回给程家的聘书,女儿已经偷来撕了!我与程祭的婚事,已做不得数!”
柳伯泽闻言,双睛怒睁,一巴掌将柳点点抽飞,咆哮道:“竖子!若非与季传兄一诺,当初在你生下之时,我早就一掌拍死你!你的命,就是我留下给祭儿的!”
柳点点狼狈起身,抚着一片淤青的左脸,鲜血顺着右臂滴落,触目惊心!
“爹……我好歹是你女儿啊……”柳点点泪流满面。
柳母冲上前,扶起柳点点,尖叫道:“柳伯泽!点点的命,就该点点自己做主!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为何要按你的意志行事!我是点点的娘!我不同意!
“实在不行,我就带点点回娘家!我王家好歹是个冲灵世家,要保个人,还是稳的!别以为你的暗伤,我不知道!
“他程祭配得上点点吗?你不把点点当女儿,我这个继母,都把她当亲女儿!点点的未来,不能交给程祭那个废物!”
“祭儿……不是废物。”程母低声道。
柳母顿了顿,转头道:“姐姐,我并非绝情之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把点点当冲灵修士来培养的;而祭儿五年都突破不了凝气一层,他的未来,与凡人无异。
“可冲灵修士的寿命,足有近千年!祭儿一个凡人,等他百年后,要点点如何是好?让她一个人在世上,独活近千年吗?”
程母没有说话,或者,是没有话说。
柳母继续道:“若要我答应点点嫁给祭儿,并非不可!但是,起码祭儿以后,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与寿命,保护点点一生、陪点点一世!
“他们都年已十四,再有一年,点点及笄,则可嫁娶。只要祭儿在点点可出嫁前,修为能与点点相比,我便认了祭儿这门婚事!”
她说完,又看向柳伯泽,道:“这是我的底线!”
程母静静道:“好,我代祭儿应下了。”
……
老君乡大牢。
“娘她……又要去柳府丢脸了……”程祭小声呢喃。
“为何丢脸?”
突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将程祭吓了一跳。
“谁!”
“我。”
程祭紧张兮兮地张目四望,却没见一个人影。
“谁?”
“我。”
“你是谁?”
“我。”
程祭感觉被耍了,不再出声。
“你是谁?”声音继续响起,不过却是反问程祭。
“我。”程祭如是答道。
“谁?”
“我。”
“我问你是谁?”
“我。”
毫无疑问,说话的那人,也觉得自己被耍了,顿时沉默了下去。
有顷。
“你叫何名?”暗中说话那人,似不甘寂寞,再次出声。
程祭躺了下去,道:“不敢示人以面,我为何要回答你?”
“嗯?我不就在你面前吗?”暗中说话那人,带着一丝诧异道。
程祭猛地一弹起身,就在他当面,一人就与他相距不到半寸,几乎要与他脸对脸、嘴对嘴了。
“你到底是谁!”
程祭身形暴退,紧张地盯着眼前这诡异之人。
“我。”
那人见程祭后退,便随之坐了下来。只见他身材修长,剑眉星目,面容坚毅,一头黑发如瀑般垂落,周身透着一缕道韵,丰神如玉,英姿傲人。
程祭见之,都不由得有些忌妒——如此容貌与气质,竟出现在一个男子身上,这让同为男人的他,情何以堪?
那人许是看到了程祭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奇异神情,笑道:“被本剑仙的英俊震慑到了吗?呵呵,不用自惭形秽,世间庸人多也,但人生而平等,再平庸的人,与我等人龙相论,亦是平等的。”
程祭神情一僵,他自认虽算不上英俊,当不得贵妇的男宠,但总也不丑就是。
“你是何人?来此何为?”
那人指了指程祭身上的断剑,道:“吾名剑无伤,从此剑中来。”
程祭大惊,这一路上,许是他丈人的身份在作怪,狱卒竟没有收缴他身上的凶器——这口断剑还在!
不过,当程祭下意识朝断剑看去时,那方才还浓稠得吓人的血污,而今竟已消失不见!
“鬼、鬼啊!”
程祭吓得六神无主,连忙闭上双眼,跑到牢房边,紧紧抓着两根潮湿的木头柱子大喊。
“快放我出去!此处有鬼啊!救命!”
牢头亲来,朝里看了两眼,便不耐道:“别跟我耍花招!哪来的鬼!再瞎嚷嚷,定要好好伺侯你一顿!睡你的觉去!”
“别走!真的有鬼啊!要不你给我换间牢房!别走啊你!我是说真的!”
“哪里有鬼?”剑无伤四下环顾,不解问道。
程祭恐惧万分,何敢回头一看?当下就愣在原地。
有顷后,剑无伤似是明白了,一指自己,道:“你是说本剑仙?”
程祭没有说话,只是猛点头。
剑无伤一笑,道:“谬言!看你也是修行中人,竟也信鬼怪之说?”
“还不是你吓的……”程祭终于开口了。
“安心,本剑仙不是鬼,不仅不会加害于你,反而有天大好处给你!”
“好处?”
程祭眼睛一亮,但转瞬恢复如初,道:“是何好处?”
剑无伤摸了摸自己腰间断剑,道:“本剑仙的剑,纵横九天十地,无敌宇内。有我指点,不出万年,你可证剑神之位!”
“若我拒绝,可会死?”
“不会,本剑仙没有元神,只剩一缕残魂,伤害不了你。”
“那我拒绝。”
剑无伤一愣,连忙道:“为何拒绝?我乃剑中神圣,你若受我指点,不——”
“你要真能无敌了,何至于一缕残魂藏于剑中?”
“额……这个……本剑仙有些失忆,记不清是为何了。不过,本剑仙的剑道,记得清楚着呢!可厉害了!”
“我不学剑,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剑无伤苦笑,道:“只有找你,别人都看不见我。先前,只有你能看到断剑上的血污,别人却看不到,这还不明显吗?”
程祭这才想到,先前柳点点与他的恐惧由来。
“那算你倒霉了,我是学拳法的,不学剑。”
剑无伤急道:“就你那不入流的拳法,有何好学的?你不是学拳的料!跟本剑仙学剑吧!只有学剑,你才可以发挥你的才能!”
“我的才能?初一见面,你就知晓我有学剑的才能?骗人也好歹说个三分真啊!”
“你若没有剑道才能,何以能见到本剑仙?本剑仙藏身断剑不知年,但能见到本剑仙的,只有你一个!你天生就该学剑!学拳只会耽误你的前途!”
程祭脸色愠怒,道:“胡说!我一出生,便背负着使命;我的一生,将为我的使命而行!我生来就该学拳!”
剑无伤嗤道:“使命?屁的使命!你的命,就该由你自己做主!你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凭甚要你按他人意志行事?你要记住,剑者,行事洒脱,逍遥自在,当有无拘无束的心性,得以纵横天下!”
程祭哼道:“那你又逼我学剑?我凭甚按你的想法行事?”
“呃……你年岁尚小,为何跟老者一般保守与固执?你且信我,跟本剑仙学剑,保你程家中兴于世,让你光耀门楣!”
程祭闭上眼睛,不去听、不去看,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架势。
剑无伤在侧,苦口婆心的劝说良久,可程祭依然坚定如初,毫不动摇。
最后,剑无伤也说不下去了,只能怅然长叹。
“本剑仙好久……没有持剑了啊……”
不知何时,程祭忽然睁开眼,问道:“你若剑道超然,那想必神通功法多不胜数吧?要不……你教我些拳法?”
他倒是打的好主意——一个强者,不单单是长处厉害,触类旁通之下,其他方面也会有所涉猎,且同样不俗。
“除了剑,我已忘了一切……”
“即或没有神通,功法总有吧?”程祭不死心地问道。
“功法?只有我修炼的心法——十方诀。”
“十方诀?竟有如此奇名?”
“因为十方无敌啊……”
“十方?是八方吧!何谓十方?”
“学吾无伤剑道,则明十方无伤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