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百花宴尚未结束,夏侯韬和夏远清便得了夏府下人的报信,皆是猛地呆住了。
老夫人秦氏竟然就这样被夏氏程素锦下毒害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夏侯韬是心惊,夏远清是震怒。
自己就不该来参加这百花宴!再不济也要将母亲一同拉来,怎可将她一人留在府中!
夏远清心中后悔不已,却是毫无办法,只得迅速站起身子,拉起夏侯韬便回府。
到了夏府,已是满眼凄凉的白。
下人们面上无不沉痛万分,于敏心和夏远静更是泪水涟涟。
于敏心一双媚眼哀戚地望着夏侯韬:“老爷,老爷呀!老夫人走的惨啊!被程素锦毒妇下了毒,至死都没有闭上双眼啊!可怜老夫人为着夏府操劳一世,临老了却被这蛇蝎心肠的女人这般残害,老爷!你可要为老夫人做主!”
夏侯韬听得自己最为宠爱的姨娘满脸泪水地说出这话,愤怒已是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怒声道:“程素锦在哪里!给我把她带上来!”
“婢妾已经自作主张将那蛇蝎毒妇关入了暗房,这便让人去领了来。”于敏心的话语中都带着哭意,一双眼睛却是趁着夏侯韬看不见的时候快速地瞥了夏远清一记。
那眼神中有得意,有炫耀,更多的是小人得志的快意。
夏远清见到夏氏的时候,夏氏浑身上下已是找不见一块好的皮肉了。
那些下人定是得了于敏心的话狠狠地折磨了夏氏一番。
往日里养尊处优,而今却是伤痕累累。
夏远清见到这一幕,心疼的快要揪起来,然而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要镇静不能慌乱,慌乱只会坏事,如今想要救夏氏,只有靠自己了,自己万万不可失了心神。
“你这贱妇!母亲平日里如此疼爱你,你……你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来!”夏侯韬气的慌不择言,竟是手直直地指着夏氏,骂出了“贱妇”二字。
夏氏虚弱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不复往日的雍容仪态,而是憔悴的,悲伤的。
她费力地动了动嘴唇,颤抖着问道:“老爷,老爷你与我夫妻这么多年,你也认为我会做出这种事吗?”
她绝美的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的哀伤,看着夏侯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心渐渐地凉了下去。
夏侯韬此刻想起已然逝去的秦氏,以及一旁哭哭啼啼的于敏心和夏远静,怒火正是无处发泄,抬手便想招呼下人呈上笔墨写休书,却听得夏远清朗声道:“父亲且慢!”
夏侯韬皱着眉头看向夏远清。
但见夏远清气定神闲地上前扶起夏氏,心疼为她拂去身上的灰尘,而后才慢悠悠道:“是谁说是说母亲给祖母下的毒?”
贾妈妈被于姨娘狠力一推,上前一步道:“是奴婢。”而后便又将那所谓的事情经过又细细的讲了一遍。
夏远清平静地问道:“你可是半个时辰后去给夫人送茶水的时候瞧见夫人正往桂花酥里头添加东西的?”
贾妈妈不知夏远清这一问有何深意,只能堪堪地点了点头。
夏远清对瑾儿耳语几句,瑾儿便下去了。
不多时,带上来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
见众人皆是疑惑不解,夏远清扬声道:“这位是从我外祖母家跟随送桂花的人而来的容婶婶,本是受了我外祖母的吩咐,代外祖母来看看我母亲过的好还是不好,,顺道教一教我母亲江都正宗桂花酥的做法,不想今日却是要麻烦她了。”
转头向着那妇人恭恭敬敬地说道:“容婶婶,今日家中出了些事,不得已才将您从半路请回来,还请您将那做桂花酥的方子讲与我们这些人听上一听。”
容婶婶看到眼前的情景,怎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便大声道:“林州城中明兰坊的桂花酥远近闻名,与我江都的不分伯仲,想来大家未曾去过江都,定然以为其做法也是别无二致的,其实不然。
江都桂花酥,需要将桂花细细磨成粉末,除去杂质,加入五位调料放在火上烘烤半个时辰,方可使其入味。而后以水和之,再依次加入剩下的十二位调料,每加入一味调料必须搅拌五分钟,最后再制成糕点,这样做出来的,才是正宗的江都桂花酥。
而奴婢教我们大小姐的,正是这一种方法。”
容婶婶说道这里,眼睛犀利地瞥了夏侯韬一眼,声音冷了五分,“奴婢本是受程老夫人所托前来看看我们大小姐过的好还是不好,然而刚刚奴婢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大小姐竟被一个姨娘指名道姓地串通下人诬陷,而夏老爷竟是开口闭口贱妇,如此侮辱我们大小姐。
我们大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便心地善良过人,也常常去信给我们老夫人,说夏府老夫人待她很是不薄,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诸位若是不信,大可等奴婢回去禀明了老夫人,将那些信给大家看。
试问我们大小姐为何要去害你们的老夫人?还是以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我看此事,倒是那些蹦跶着栽赃的人嫌疑更大些!”
容婶婶乃江都程家得力嬷嬷,是程老夫人身边极为亲近之人,在程府,所有人都是要敬她三分的。
今日看着自己打小疼爱的紧的大小姐被如此欺凌,也是怒从心起,当下说话便有些不好听起来,更是搬出了程府老太太。
众人鸦雀无声。
江都程府是什么人家,那可是皇帝身边的得力世家,他们的夫人一直以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性子,他们竟是都忽略了夫人是程家嫡出的千金。
何况容婶婶那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由不得人不信,当下便都对这件事疑惑了起来。
一片议论之声顿起,那厢于敏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件事是程素锦身边的亲信嬷嬷贾妈妈亲眼所见,你却还在这里偏袒那罪妇。”于敏心上前一步,反驳道。
“你可知联合外人陷害大小姐是什么罪名?你可还记得当日老夫人送你出府时你当着程家上上下下发过的誓言?”
容婶婶逼近贾妈妈一步,直直地盯着贾妈妈的眼睛,”你虽是江都人,自以为很懂得江都习俗,那桂花酥你却偏偏不晓得。”
“容婶婶刚才说了,做这桂花酥工序繁琐,你说你便遣出小厨房半个时辰后回去,发现我母亲在往调制好的桂花酥里头加东西,你却不知道半个时辰那整个过程分明才刚刚开始,如何来的调制好的桂花酥!”夏远清厉声道。
贾妈妈张张嘴巴,似乎还想狡辩些什么,看到容婶婶凌厉的眼神,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她想起了自己出程府那日当着程家上下义正言辞立下的誓言—今生以命护主,若有背叛,不得好死,后代尽绝。
她想到了于姨娘许给自己的百两黄金,以及事成之后的自由身,而今似乎愈来愈远。
她再也爬不起来,就那样惊惧地瘫在地上。
事情到了这里,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夏远清怕于敏心这次又将贾妈妈当做替罪羊杀人灭口,便对着容婶婶耳语几句,容婶婶郑重地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开口道:“我们大小姐是无辜的,而今大家已是心知肚明,只是我们程家几世英明,连当今皇上也未曾冤枉过程家人分毫,如今我们大小姐却是被人如此诬陷,还生生地受了这么多苦,今日若是夏老爷不将真凶当着我的面查出来,我定然是要回去问问程老夫人和程老爷的意思的!贾妈妈,你若说出是什么人指示你,我们老夫人慈悲为怀,尚能放你一条生路。”
精明如夏侯韬,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心中已经了然,想到于敏心今日一反常态的哭诉与急切,心下隐隐有了写猜测,却是不敢相信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会亲手毒死了自己夫君所敬重的母亲。
他便也沉声问道:“贾妈妈,你说,是什么人指示你做的这事?”
贾妈妈嗫嚅着嘴唇不敢说话,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了于敏心那边,夏侯韬心猛地一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于敏心慌忙间正想否认,却听到夏远静愤愤地声音响起:“你们别冤枉我姨娘!我姨娘就算再恨祖母,也不可能去杀了她的!”
坏了。
这是于敏心听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的声音后,脑子里响起的唯一一个想法。
夏远清听到夏远静这句话,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此话一出,大家不都知道于敏心心里恨着秦氏了吗?
虽然对自己来说是好事,夏远清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腹诽。
若是在上一世,距离夏远静夺走自己夫君,害死自己仅有两年,真不知道是上一世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是于敏心将夏远静教通透了,还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于敏心一人在出谋划策。
当然现在看来,显然是后者。
“祖母这么好的人,真不知道姨娘恨祖母什么,竟然还要下此狠手。”夏远清不动声色地将罪名扣到了于敏心头上,故意道。
众人没有料到的是,于敏心竟然缓缓地笑了。
“我恨她什么?哈哈,你问我恨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