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春天风出奇的大,使这个北方城市一直处在大风的动荡不安之中。天气干燥而凛冽,狂风卷起的浮尘和垃圾,在这个城市的上空漫天飞舞。尚未挂绿的枯枝上缀满了争相斗妍的塑料袋,还有来历不明的布满斑痕的卫生纸和破裤头之类的垃圾……总之,这一切都是被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们扔弃的废物,风把这些废物卷起来,狂呼乱舞着送上天空,举目皆是,像城市的伤疤……
这场大风与谷村的失踪有着直接的关系。人们在暴风停止之后发现谷村失踪了。
首先发现谷村失踪的是谷村的丈夫刘尔。谷村三天三夜没有归家,这不得不引起丈夫的关注。刘尔先跟谷村的单位——报社打电话,询问这场暴风过后报社有无人员伤亡。报社回答“无“。然后刘尔又问谷村是否被报社派去出差,报社的回答是“没有任何公事派谷村外出“。
刘尔就更迷茫了,这两者皆无,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谷村几天音信全无呢?
谷村是这个城市阳光报社的记者。她年轻漂亮,一副郁郁寡欢什么都看透什么都无所谓的淡泊样子,与她常钻进镜头露脸的热闹劲儿好像格格不入。有人想,拥有这种神情的女人应该去当作家或者艺术家,因为当记者常给人不安全的感觉。
这是谷村这个女人留给人们的外部印象,可是稍跟她一接触,就会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说不清楚的独特或者是特异气质,这种独特或者是特异让不少男人的心里莫名其妙地为她七上八下。
刘尔回忆当初与谷村认识时就有两种感觉,第一种感觉急转直下到第二种感觉——就是七上八下的心情放不下。
谷村的神秘失踪,使报社从上到下吃惊了一阵,一是报社没有任何出差的事派她外出,二是这场风暴报社没有任何人员死伤,三是她的同事及领导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据与她坐对面的老马说,失踪前一天,谷村来过,在电脑前工作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抽屉拿了一些东西,放在平时背的包里,与老马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后来大家打开她的工作电脑,发现了她留在电脑中的一份遗嘱,人们才略有所悟。后来大家仔细一琢磨,发现谷村的遗嘱漏洞百出、迷雾重重,既没有留下自己去什么地方的暗示,也没有说明失踪的原因,甚至连离开这座城市的准确时间也没有。这自然就成了一个悬念。
谷村到底去了哪里呢?
刘尔坐在电脑前琢磨了半天,觉得谷村的遗嘱写得有些矫情,甚至称得上神经过敏。
这是刘尔在看过遗嘱后的第一感觉。当他再看一遍之后,刘尔心里就有点发颤了,他突然觉得谷村这个女人很不可思议,很陌生。虽然他与她已有两年的夫妻历史,但是他并不了解她的内心。刘尔想,没有人知道谷村内心藏着的东西,恐怕连她本人也不知道。
谷村的遗嘱是这样写的:
当你们发现我失踪之后,请不要惊慌,我去意已定,无法逆转,只是还在过程之中。如果你们在某年某日某个地方发现了我,请将我的骨灰带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将我的骨灰撒进沙漠。请一定找一处不长草不长树,没有任何污染的地方,让我的骨灰随风飘散……
立遗嘱人谷村
遗嘱没有日期。谷村目前是死是活难以预测。就连想去寻找她、挽救她都无从下手,因为她在遗嘱中写得很详细也很肯定——“去意已定,无法逆转“。
刘尔这才从刚开始的茫然失措转到悲痛之中,面对谷村的遗嘱泪流满面。他首先觉得自己很委屈,一个女人在丈夫身边生活得好好的,在公众面前也有名有分有形象,有什么如此想不开?这也太自私太不把他这个男人当一回事了吧!再说了,把自己的死亡搞得如此轰轰烈烈,这样做给谁看呢?有这个必要吗?
刘尔的心情很复杂,他知道,谷村的这种选择并非偶然,因为谷村这个女人太令人费解,他太难走进她的内心世界。
这种千头万绪的念头是从看了谷村的遗嘱后产生的。
刘尔在谷村失踪后的日子里,孤独和愤怒是可想而知的。尽管这样,刘尔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觉得谷村这个女人一定在玩什么玄虚,或者搞一种鬼鬼魅魅的声东击西,然后突然有一天,她又出现在你的面前,冷漠着一张脸,给你讲叙一些闻所未闻的奇怪事情,而且把她引起的空前轰动的“遗嘱“忘得一干二净。人们如果问起她遗嘱的事,她大有可能不屑一顾地嘲弄一番:“嗨,你们竟然偷看我的东西,我那是写来玩的,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啦!“把为她受惊吓的人们弄得面面相觑,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