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祠堂,族内的人围成了密不透风的一圈,顶上威严正坐的则是疆蛮,边上的两位,则是大长老罗允和现任祭祀雷鳞。
罗宇咄咄逼人,厉声叱责:“禀告族长,我奉大长老之命前往库房领取矿石修筑边墙,正好撞见巫风良行窃我族宝矿,我见他想逃,便出手拦下,人赃俱获,不料他还矢口否认,简直罪大恶极!”
此时的巫天语已经被押解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了身后,身上已然负了不少来时的路上被罗宇等人殴打出的淤青。
巫天语厉声反驳:“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偷,也没有跑,明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强加罪名于我,我不服!”
罗宇喝道:“人赃俱获,你还有何不服!以你身份之卑微,岂能获得青金石这样的宝矿,分明就是你垂恋宝矿,动了窃心!”
巫天语死死地咬着牙,双目张的浑圆,反怒道:“我明明不曾行窃,你何苦冤枉于我!”
此时高座上的大长老罗允挥手震出一道剑气,笔直地朝着手无寸铁的巫天语射出,同时大喝道:“偷我族矿,还该说我孙儿冤枉于你,简直荒唐!”
巫天语愤怒地看着罗允,就是这个人纵容自己的孙儿,才会使得罗宇如此飞扬跋扈,这嚣张蛮横的一家人,做事的风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是挨了这道剑气,怕是不死也要残废!
然而此刻却无一人伸手支援,这明理人都能看出来的“行窃”,巫天语又该向谁去哭诉?这大旱苍天无眼,旁人目光短浅,巫天语欲哭无泪。
九黎人素来尚武,族规赏罚分明,犯了错的人,就算是族长也不例外要接受惩罚,可巫天语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就这么无缘无故挨了这道剑气,说什么也是不服!
就在这道剑气逼迫至身前的瞬间,一道比之还要凌厉的剑风以崩雷之势赶往此处,剑气乘风,来着是比大长老的修为还要强的剑侠!
巫风良一挥袖袍将这道剑气震开,笔直地落在祠堂的梁柱之上,竟是入木三分!
罗允乃是一名大剑师,虽然只是一道剑气,却以足够令巫天语遭受重创,若是挨了这一招伤了经脉,怕是此生与剑气修行无缘。
巫风良怒喝道:“纵使行窃,也该由族长定夺罪名,何时轮到你这厮行刑,出手这般狠辣,你是想废了我儿不成!”
巫风良到底还是个剑侠,尽管十年不修剑气,却依旧是这九黎首屈一指的高手。
见到父亲的出现,巫天语两眼一湿,委屈涌上心头,这天虽无眼,可烈烈毒阳之下,尚有一人可靠!
罗允被巫风良这般冲撞,顿时觉得脸面无光,厉声呵斥:“大胆巫风良,你儿行窃我族宝矿,你非但不加教导,还该以下犯上冲撞于我,莫不是你巫家想要造反!”
巫风良往前踏出一步,冷脸如刀,如同铁打的铸模一般不可撼动,“族规分明,一切需依方圆行事,就算你是九黎的大长老,若是不分缘由欺凌我儿,亦当受罚!”
罗允被巫风良这一句说噎得哑口无言,九黎的族规是不允许任何人违背的,当下也只能悻悻地瞪着巫风良,但火气依旧未消。
见到气氛如此剑拔弩张,正堂上的族长疆蛮终于发话:“够了,都不要吵了,这件事我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罗宇呈上了那块害死人的青金石,说道:“族长无须多劳,此人行窃之举,我与褚元明和楚向离皆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偷来的青金石也请您过目!”
巫天语反驳道:“那不是我偷来的!是我向老祭祀讨来的,被罗宇看到却成了行窃,我不服!”
罗宇反击道:“简直可笑,以你对我九黎的贡献,岂能要到这块青金石?”
疆蛮有些头疼地喝道:“够了,你们说的话我都不信,让老祭祀出来,我只听他的。”
老祭祀佝偻着背,娓娓往前走出几步,禀明道:“族长,天语这孩子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举止绝无不良,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疆蛮挥了挥手,道:“无需多言,这青金石可是你交于他的?”
老祭祀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但最终还是如实说道:“依照我族规矩,以巫天语的贡献只能领到一块天青石,这块青金石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老祭祀的心里头是不相信巫天语会做出行窃之事的,然而他也不知道这块青金石究竟从何而来,九黎人素来看不起这种灵动的矿石,对于辨识之法也不曾沾染。
巫天语解释道:“这块青金石就是我取的那块天青石,只是恰好那块天青石历经时光打磨,已经蜕变成了青金石!”
罗宇怒道:“胡说,天青石就是天青石,怎么可能会变成青金石!”
巫天语又据理力争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人赃俱获,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取来的那块天青石又去了何处!老祭祀亦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块天青石别于一般的天青石,纹路粗糙颜色暗淡,体积恰好也好这块青金石一模一样!”
众人又将目光集中到老祭祀的身上,老祭祀踌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确实体积如出一辙,我采矿一甲子,绝对不会看错,但至于天青石到底会不会变成青金石,实在无从得知……”
疆蛮有些意外地看着巫天语,问:“你懂得辨识之法?”
巫天语点了点头,族长到底还不是不辩是否之人。
疆蛮又问:“谁人教你的识矿之法?”
巫天语绝不可能将星问供出来,毕竟和战俘私下来往也是九黎的禁忌,所以只好搪塞道:“无师自通。”
疆蛮大笑道:“无师自通?哈哈哈,看来是天佑我九黎,竟让我族又出了一名能人!依我看今日之事不过一场误会,就此算罢。”
“族长明鉴!”巫天语心里头明白,疆蛮怕是根本不信这话,只是念在他与巫风良之间的交情,便不想将这事闹大。
尽管如此,巫天语还是对于疆蛮报以感激,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疆蛮愿意信任他,这就足够了。
不过疆蛮想要就此作罢,罗允却依旧不依不饶,道:“不可!这巫天语虽有辨识矿石之法,却不为我九黎所用,反倒讹骗欺瞒老祭祀,企图私藏这块青金石,此乃抱有私心之举,一样有罪!”
巫天语气得险些发昏,这大长老今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非咬着他不放,实在是佛都有火。
见到罗允还是不依不饶,巫风良也全然不惧,喝道:“若是如此,罪名未曾判处,罗宇便以行窃罪栽赃,更是无视族长威严私用武力,一样有罪!”
罗宇突然间被人喊中了名字,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巫风良见无法帮巫天语开脱罪名,就要把他也拉下马。
罗宇自然不会妥协,道:“启禀族长,我当时是怕巫天语既有行窃之胆,便说明已经起了歹念,我是怕他再加害于我,方才出手的!”
巫天语知道大,长老是觉得被巫风良冲撞后脸面无光,若是就此作罢日后肯定没脸见人,所以说什么也会赖一个罪名到他身上。
既然如此,巫天语也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会受罚,与其闷声吃亏,不如把罗宇也拉下马,说到底,今天的事情也是因他而起!
“你已经拥有六段剑气,我又怎么能够加害于你?难道你是觉得自己不如我不成?”巫天语如此挑衅道。
此言一出,底下立刻响起一片稚嫩的嘲弄声。
罗宇咬了咬牙,这巫天语也好生难缠,九黎人素来尚武,若是承认自己怕一个一段剑气都没有的弱鸡,日后还如何在同辈中抬得起头?
罗宇脸色为难,坚决否认道:“才没有!”
巫天语冷笑一声,道:“既然你自信不会不如我,却还强加出手,岂不是滥用武力,不等族长定夺私自动刑,实乃以下犯上,目无尊者,简直将族长视若无物!”
“爷爷,我……”
罗宇被巫天语说的脸色一阵苍白,吓得连忙将目光投向了罗宇。
他万万没想到,这跪在地上的人,怎么反而占据了道德的至高点,不小心落入到了巫天语的圈套之中,要是真的被冠上目无尊者的罪名,受的刑罚绝对不比行窃的罪名要轻。
巫风良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是满意地大笑道:“好!我巫风良的儿子果然是血性男儿,不能保你平安,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今日我便随你一同受罚!”
说罢,巫风良意气风发地跪在了巫天语的身旁,甘愿一同受罚。
巫天语真切地感到了,身旁的这个男人,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不禁一样大笑,可笑过了之后,却是委屈地流下了两行清泪,道:“是孩儿不孝,令父亲蒙羞,他日我必定一雪前耻,还我巫家一个公道!今日之事,天语日后决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