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的对峙终于以疆蛮的退让而收场,予出的条件是巫天语必须在族会之上取得优胜。
这样的要求虽然不能说是过分,然而对于巫天语来说,却难如登天。
一个家族的延续,需要的是新鲜血液的注入,九黎每一年都会为愿意修炼剑气的年轻一辈提供龙渊石,供以铸造良剑。
相传九黎扎根的位置,乃是一条应龙陨落之地,后山上有一龙骨道,通往葬龙崖,每一年的族会都会在那里举行,算上日子,只有半年不到了。
成为剑师的路至此已经铺垫完毕,剩下的,便是由巫天语自己去闯这条剑气大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巫天语的神识虽然不为巫风良所赐,然而这具肉身却丝毫推脱不得,往日巫天语只当巫风良是为异界人,而此时既已醒悟,便郑重地向巫风良行了三跪九叩。
人的一生可以不跪天,不跪地,但是必须跪父母,巫风良为了他而破封,不惜以下犯上冲撞族长,若不行此大礼,巫天语枉为人子。
巫风良轻轻笑了笑,心头也是为之一暖,为人四十载,他又怎么会看不穿巫天语平日里与他之间的隔阂?
然而今时却不同往日,两父子之间的那层隔阂已然消除,巫风良便是分外的愉悦,只将一本剑谱交予了巫天语,“这上面记录了最基础的剑招,按照天地玄黄的等级划分,虽然只是黄阶低级,但是对你这个阶段而言已经足以。练气如铸剑,只有扎扎实实地一敲一打,历经千锤百炼之后才能成型,妄想一步登天实乃无稽之谈,还望你能够勤加练习。”
“孩儿让父亲受委屈了,他日我必当夺下族会之冠,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巫天语接过剑谱,上面记录的是名为剑影舞的剑招。
巫风良解释道:“你的身体不似其他族人一般强健,故而霸道刚烈的剑招不适合你,这一套剑影舞的套路平直细长,包含了刺、劈、挂、点、崩、云、抹、穿、压的招数,如果能够融会贯通,可以做到一舞剑器动四方,其威力绝对不比黄阶中级的差。”
巫天语满怀欣喜地将剑谱藏好,致意道:“多谢父亲,孩儿必定日夜兼程地学习,绝不辜负你的希冀。”
听闻此言,巫风良便觉得一切的努力皆是有所意义,当下又安抚道:“你还没有成为剑师,要想施展剑招的话必须寻求一把剑来承载你的气,你与老祭祀相识,便去找他帮忙铸一把轻快的剑,若是他开口索物,你便尽管说于我知,我来想办法。”
九黎的资源稀缺,不工作的人是没有资格获取食物的,巫天语在族内的工作,就是负责每天定时定点给战俘分发食物。
说是食物,却也只是一些近乎水般的稀粥,吃不饱,却也饿不死,巫天语每天都会接受到来自战俘的抱怨,实际上九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不过巫天语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分发食物时都多勺了不少,战俘对此也十分满意。
“喏,这是你的。”巫天语将满满的饭碗递给了监狱内的人。
他注意到这是一名从皮肤到头发皆是苍白的异族人,只有瞳孔是蓝色的,据说是虾夷族的后裔,身体单薄如纸,仿佛树叶都能将他割伤。
虾夷人接过巫天语的投食时,突然间开口了:“小鬼,你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啊。”
巫天语应道:“是啊,我很快就能成为一名剑师了!”
虾夷人嘲弄道:“就你,别开玩笑了,剑心入体之时你就会死的。”
巫天语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回应道:“大家都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要试试。”
“为什么呢?”虾夷人有些好奇。
“说出来你也不信,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想回家,回到属于我的时空去。”巫天语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一个战俘说这样的事情,或许是今天实在太开心了,话也变多起来。
不料虾夷人却笑笑道:“我相信哦,因为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巫天语被虾夷人逗乐了,“哈哈哈,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啦,没有必要逗我。”
虾夷人也跟着打哈哈,“我可没有逗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回家,我没必要拿我的家开玩笑。”
巫天语皱了皱眉头,他竟然在虾夷人的笑意里面,察觉出了一丝极其淡泊,却无法忽略的哀愁,他问道:“你是说真的?”
虾夷人点点头道:“那是当然,我也有属于我的故乡和家人,他们肯定在等着我回去,我为什么要骗你?”
巫天语突然间不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十分愉悦的心情又变得沉闷下来,浓浓的思乡情映着明月,令他觉得有些苦涩。
良久,虾夷人打断了巫天语的哀思,道:“小鬼,帮我个忙可以不可以?”
“什么?”
尽管觉得虾夷人绝对是在逗自己,不过作为一名战俘,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所以巫天语多少可以同情虾夷人的处境。
虾夷人笑笑道:“帮我离开这里,我想回家!”
巫天语皱了皱眉头,虽然他有些同情虾夷人,但还不至于做出违反族规的事情来,对于虾夷人的请求,他一笑置之。
“等一等!别着急着走,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带我离开这里,我帮你淬炼剑心,你不是也想要回家吗?我能帮你成为一名剑师!”
巫天语睁大了双眼,狐疑地看着虾夷人,问道:“别胡说了,九黎族最好的老祭祀也不敢保证他能够帮我淬炼剑心,就凭你?”
虾夷人抓住了巫天语的心,他知道这条小鱼已经上钩了,笑笑道:“当我还是师匠的时候,你们九黎的祭祀还没出生呢!要淬炼剑心,首先需要准备基剑,铸剑的材料越是珍贵,剑师的根基也就越加牢固,其次则是阵法,阵法越是高级,则剑气越是凌厉。”
巫天语起初还抱有一丝希望,然而等虾夷族说出阵法之时,便是什么也不信了,“你果然还是在框我!这世上唯有伏羲所制的先天八卦阵可以淬炼剑心。”
虾夷人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戏言一般,朗声大笑:“谁跟你说这世界上只有一种阵法可以淬炼剑心了?三皇五帝,谁人不曾留下阵法,你们九黎守着一枚先天八卦阵,只身涉溪,便扬言看见了大海,岂不可笑?两仪幻尘阵,南斗四象阵,水禽鱼龙阵哪一个不能淬炼剑心?九黎不过是这神州大地的一缕尘埃,你们的见识啊,实在是太过狭隘了。”
关于这阵法的事情,巫天语实在懂得不多,他不曾出征,便也不知世界之宽广,九黎到底有多强,倒也无从得知,不过按这虾夷人所说,这神州大地有趣的事情,似乎也还不少。
“虾夷人,你真的能帮我淬炼剑心?”巫天语到底还是心动了。
虾夷人笑了笑,拍拍胸脯保证道:“我以星问之名起誓,绝不欺你。”
巫天语犹豫了许久,始终无法抗拒虾夷人的诱惑,如果他真的能够替自己淬炼剑心,纵使违反族规,那也要去做了。
巫天语咬了咬牙,视死如归般地说:“好!我帮你越狱,只要能让我成为一名剑师,我什么都愿意做!”
星问被巫天语的正经逗乐了,他笑笑道:“哈哈,放轻松一点啦,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帮我离开这里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要撬开这篱笆,也有办法让我离开的。”
巫天语煞是不解地问:“有何办法?”
星问笑了笑,道:“不着急,你先把剑招练好了,等拿到了龙渊石,我再告诉你带我离开这里的方法,在此期间,你每天晚上都过来我这里,我教你铸剑。”
一听到铸剑,巫天语的心中突然间又是一阵剧烈地跳动,在穿越到神州大地之前,他是一名考古专业的大学生,平生最喜欢的便是研究古剑文物,干将莫邪的故事倒背如流,龙泉太阿的模样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来,对于剑的痴迷近乎疯狂。
只可惜在科技发达的年代,铸剑的手艺早已没落,他当日去苗族旅游,为的就是寻求失落的铸剑秘技,不料百般寻求无果,反到穿越到了异世界来如了愿,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巫天语回应道:“好,那我明晚再来找你。”
星问补充道:“对了,如果有矿石的话,什么都可以,帮我顺一些过来吧。”
巫天语点点头:“嗯,我想想办法。”
星问又问:“你怎么如何辨识矿石吗?”
“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在辨识矿石这一点上,九黎除了老祭祀,就属我最强了。”巫天语有些得意,平日里跟着老祭祀上山采矿,今日终于有一番用武之地了。
星问笑了笑,道:“只怕你除了看,却不曾亲手摸过,又如何懂得分辨矿之优劣?看在今天这碗粥盛得这么满的份上,把手伸出来吧,我再教你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