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窦兵这辆不算宽敞的小车里,硬是挤进去了五个人。窦兵开车,我坐副驾驶,三个政见不同的女人挤在后座,我生怕她们随时就产生摩擦,爆发战争。
好在我们一行人之间相互都有些交情,并无深仇大恨,一路下来也算有说有笑。上了高速之后,窦兵一路驱驰到后半夜,风景单调加上无话可说,后面三个姑娘早已经睡得前仰后合了。如果没有我强忍着困意和窦兵闲聊,恐怕他也会犯困的。
最后我实在不行,正打算告诉他到了下一个服务区就停下来睡一觉再走。不过还没等我说话,窦兵一双半眯的眼睛忽然睁大,猛踩刹车并且猛打方向。
我一下子被安全带勒紧,睡梦中毫无防备的姑娘们更是像叠罗汉一样挤在了一起。
我想问窦兵怎么了,却见他面色苍白满脸惊骇,透过后视镜,我骇然看到距离车尾灯几米远处跪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白衣女子。
女子面对着我们,浓密的头发将整张脸都遮盖起来,身体前倾,双臂不自然地耷拉着,看起来十分诡异。
更离奇的是,我们在场的五个人,包括精于内法心决的薛妙在内,居然都没有感觉到丝毫鬼气。也就是说,我们此时看到的并非鬼影显形,而很可能是人。
如果真的是大活人,那么究竟是谁,会以如此怪异的姿势,深更半夜出现在高速公路上呢?
窦兵把车停在紧急停车带上,皱着眉头拉开车门跳下来对着跪在路中间的女人大叫:“你这样很危险知道吗?”
女人依然跪在路中央一动不动,根本没有理会窦兵的喊叫。我看窦兵想要走过去一探究竟,急忙从车上下来小声提醒他注意安全,然后和他一起朝着诡异的女人走去。
这条公路上的车本来就少,如今又是深夜,自然更少。我和窦兵缓缓靠近女人,距离她只剩一米时停了下来。
我本来还以为也许会是塑料模特之类的东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我终于能够分辨清楚了——虽然她的头部完全被头发遮挡住了,但看她的身形和双臂露在外面的皮肤,那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窦兵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并且说如果再不说话,他就要报警了。
这时女人忽然抬起头,接下来出现了令人惊骇的一幕。我想若不是自己这些年经历过足够多的鬼事,一定会被吓疯的。
女人的脖子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方式向后仰着,一头乱发散落到两旁,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她仰面朝天,两只眼睛空洞无神,看上去十分诡异。
还没来得及惊骇,女人忽然抬起双手抱住头颅,用力向上一拔。那颗恐怖而诡异的脑袋,连带着一头乱发,就这样被生生拔掉。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具无头尸体,两只手紧紧地抱着脑袋,断裂的脖颈处血肉模糊,却没有鲜血喷出。
窦兵和我一样脸色大变,不过我们两个都没有逃跑。他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问:“我不知道你耍的什么鬼把戏,不过若是附近闲来无聊的野鬼拿我们寻开心,还请行个方便。乌桐弟子窦兵,借道路过。”
没想到无头尸体听完窦兵自报家门之后,居然一下子丢掉头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他摸过去。
窦兵一下子就怂了,脸色大变,急忙溜到我身后,颤抖着声音低声说:“这可恶的怪物还缠上我了。”
无论一个人胆子有多大,在内心深处还是会对未知事物抱有本能的恐惧,驱鬼师也不例外。
虽然我们可能每天都与鬼打交道,但忽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依然会让我们感到害怕。
无头尸体忽然发出一阵含混的声音:“你都说自己是驱鬼师了,还躲什么呀?”
这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似乎是从眼前这具尸体的肚子里发出来的。我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硬着头皮把手伸向那血肉模糊的脖颈处,用力一扯,那段用胶泥做成的假脖颈一下就被扯掉了。
“哎哟,可闷死我了!”一颗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脑袋从里面钻出来,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喘气。
我和窦兵呆呆地看着伪装成恐怖无头尸的小女孩,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有胆量。
小女孩看了窦兵一眼,一脸鄙视地说:“没想到驱鬼师也这么胆小。”
窦兵一脸黑线地问她为何要深更半夜在高速公路上搞这一出,难道不觉得危险和恐怖吗?
小女孩摇摇头说这条路上过往的车辆很少。她听奶奶说最近几日会有驱鬼师从这里经过,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
期间,小女孩吓到了几十位司机,直到今天才遇上我们。
“你奶奶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有驱鬼师经过这里,你在这里等驱鬼师干什么?”我一口气问了小女孩一串问题。
她眨眨眼睛神秘地对我说,村子里遭了难,奶奶说只有驱鬼师才能解救大家。
小女孩说完便拉住我和窦兵的手,要带我们去她说的村子。我和窦兵对视一眼,他拍着小女孩的脑袋说,我们现在是在高速公路上,车还停在路边,里面还有三名同伴,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
“你们的同伴也是驱鬼师吗?”小女孩急切地问。我觉得除了驱鬼师,她似乎什么都不关心。
窦兵指了指路边打着双闪的车说:“我们只是回家路过这里,我们都是学生,并不是什么驱鬼师,你找错人啦!”
我明白窦兵为何要说谎。驱鬼师不能对常人轻言鬼事,更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身份,这是我们一早就接受过的教育。
不过小女孩显然不相信窦兵的话。她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到我们眼前,肯定地说:“奶奶说了,找你们绝对没错。”
我看到她交给我的那件东西,脑子一瞬间像是遭到了电击,原地呆愣无法动弹。
那是一只泛黄的绢人,和我一直带着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