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闷热的夏夜里,我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弱弱的年轻女孩儿声音:“羽冰,快翻个身。羽冰,快翻个身……”
我困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连着翻了两个身。之后,我顺着床沿滑落下去,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这一下彻底把我摔醒。我揉着被摔得生疼的左侧肩膀,肋骨和膝盖,不满地冲着一片漆黑的墙角嘟嚷道:“小晴,你别闹了,我明天还要上课呢!”
“羽冰,我是在救你啊!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居然还嘟嚷我,真是狗咬吕洞宾!”年轻的女孩儿带着不满的声音再次从角落里响起。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能有什么危险?”我没好气地撑起身子,摸黑到墙边按下电灯开关。
房间顿时被照的雪亮,我急忙遮住眼睛,过了几秒钟才慢慢适应了强光。房间的角落里站着个衣架,上面挂了两件我的衣服,却根本没有人影。
忽然,天花板上响起一阵刺耳的喀拉声,紧接着那只老旧的吊扇就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我刚刚睡过的床上,通地一声响,荡起一大片灰尘。
它的中轴准确地落在我的枕头上,如果早落下来两分钟,就算不死,我也一定会被它砸毁容了。
我略为后怕地吸了口气,对着衣架点头微笑道:“谢了,小晴,你又救了我一命。”
我叫刘羽冰,是个阴阳耳。和阴阳眼能够看到常人看不见的鬼像一样,我能够听到常人听不到的鬼音。
有人可能会觉得奇怪:难道那些阴阳眼听不到鬼音吗?
有这样疑问的人,一定没有真正见鬼的经历。阴阳眼所能看到的鬼世界,都是无声的。如果鬼想告诉他们什么,只能通过肢体动作,或者写字来完成。人和鬼能够面对面毫无障碍地交流,这种场景只有在粗制滥造的鬼片里才会出现。
相比之下,阴阳耳就像能够感知鬼世界的瞎子一样。比如说我,自从小时候的那场事故起,我便获得了听到鬼音的能力。这种能力一直伴随我走过十年,给我带来了与常人迥异的人生经历。
如果说看到鬼像是一件恐怖的事情,那么从没有真正见过鬼像的我认为,听到鬼音的恐怖程度丝毫不差。有句广告语是这样说的——没声音,再好的戏也出不来。每天见到形色的鬼像固然令人难受,但时常被各种莫名的怪异声音所困扰,也会使人抓狂。
如果你是个喜欢看恐怖片,恰好又胆子不大的人,那你也一定有过这样的经历——只要到了情节紧张处,就会把音量调低,甚至干脆设为静音。
和鬼像相比,鬼音带给人的精神折磨丝毫不少。好在,我顽强地长大了,并且心智发展得还算比较健康,而这一切,都要感谢我的外婆。如果没有她的保护,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她拼着性命救下全村人,我也不会被感动到遵从她那莫名其妙的遗嘱,更不会锻炼出这么坚强的性格,熬过鬼音的困扰,成为一名阴阳耳。
小时候,我父母死得早,于是我被寄养到了外婆家。外婆家住在老城区,临着铁路,每天来来往往的火车少说也有几十趟。
对于来自乡下的我来说,火车是十分新鲜的。我经常趁着外婆忙得没空管我时,偷偷溜到铁路边上玩耍,有时候被发现了,外婆总是忧心忡忡的。
每逢此时,我都会拍着胸脯保证不往铁轨上跑。
“狗娃,你知不知道,铁路上死过多少人?他们死了之后,继续在铁路上游荡,专门找没有大人看管的小孩儿,给他们做替死鬼!”终于有一次,外婆忍不住对我说。
听到这话,我立刻觉得浑身毛孔收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见我呆愣不动,外婆叹了口气,摸着我的头说:“别怕狗娃,你只要别再往铁路上跑,就不会有事的。那些孤魂野鬼,是不会犯到家里来的。”
之后我很长时间没有上过铁路,直到认识了一个人,他叫张闯,和我一样大,是附近唯一一个敢独自上铁路玩耍的孩子。如果活到现在的话,他也有十八岁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在铁路上无忧无虑地玩了俩月,便遇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直到张闯死去,我们再也没有上过铁路。
那是十年前一个冬天的下午,我和张闯像往常一样上了铁路,沿着铁轨走了十几分钟,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浪汉。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们身后,迈着机械的步子前行。
我们俩让过流浪汉,就在他经过我们时,我明显地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接着,张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列火车正从身后驶来,我们俩急忙跳下铁轨。
然而那个流浪汉却像一具没有思想的僵尸一样,继续迎着火车前行。
张闯朝他喊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急忙跑过去,在火车即将冲过来时把他扑倒在铁轨边上。
我本以为张闯做了件奋不顾身的好事,正准备上前夸他两句,却听到他惊恐的尖叫声。跑过去一看,我也跟着尖叫起来。
原来,那堆破烂的衣衫里,包裹着一具灰白色的骷髅。
我和张闯连滚带爬地逃离铁路回家去了。当天,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大人,第二天我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外婆带我去输了几次液,不仅不见好转,反而变得更重。
终于,外婆发现了不对。那天之后,张闯也和我一样,发起了高烧。他的母亲愁眉苦脸地把他在铁路上见鬼的事情告诉了外婆,她便马上问我当时是不是也在场。
见瞒不过去,我只好点头承认,把那天和张闯一起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唉!”听完我的话,外婆一言不发,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沉沉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外婆不知从哪里带来了一小包黑黄颗粒,冲了一大壶水给我喝。那水泛着一股腥臭味,我问里面是啥她也不告诉我,硬是强逼着我把水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