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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语少年

林府此刻已成一片火海,昔日繁华终将在明日日出之前化为土灰,放眼望去昔日人来人往的亭台楼阁都已没了人影,或是死,或是逃。“昏惨惨如灯将尽,忽喇喇似大厦倾”。本地第一望族,林家,就在这样一个夜晚落了个满门不复。

狐狸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殿前供台下,面前这小孩一双可怜的眼睛映着烛光更让人觉得酸楚,这孩子心中该是怎么样的心绪呢?恐惧或是绝望,狐狸看不出,因为那一双眼睛,像是无底的深坑一般,漆黑而空洞,状若无物。

狐狸缓缓将小孩拖出,然后驼在了自己的背上。这时它忽然又发现,供台下的漆黑角落里,有一颗珠子正散发着白蒙蒙的光芒,该是先前老妇人佛珠之中的一颗。

它衔起了珠子,而后转身离去,离开之前它又回过头来,今夜如此惨案,林家府破人亡,可佛像依旧,不动如山,那一双眼似是在看着自己,又似在看向别处。

……

山间朝露重,晨起沾湿衣襟。这一日清晨,“青衣门”下的一个小弟子打开了那扇残破的山门,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之中,他一眼瞥见门前似是多出了什么东西,他慢慢走近时,方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睡在门前。他的面上有好几处野草拉过的血痕,衣服也揉揉皱皱的,胸前有一颗引人注意的白色珠子,用一根细细的藤子穿过,挂在脖子上。

那小弟子伸出手去摇了摇面前的小孩,可是小孩纹丝未动,他伸出手去探明了鼻息之后,伸出手去一把将孩子抱起,背进了身后的“青衣门”。

群山重掩,万峰锁户。青衣门隔世百里,也从不与世俗往来。山中的日子,终是以门前远山上的树来算的:青,绿,黄,枯,秃;而后春风又绿,一年便这样在眼前过去了。

那一日之后,青衣门中又多出了一个男弟子。他本没有名字,就连姓也是在一件破衣的袖口上上得知的,因为是清晨时分被人在青衣门门口捡来的,最后青衣门掌门给起了个名字,叫做“林朝”。

朝阳初升的朝,有朝一日的朝。

不过青衣门的人倒是少有直呼这个名字的,关系稍好一些的人,都会叫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哑七”。

“哑七,去帮我盛饭。”

“哑七,该打水了。”

“哑七,洗澡水烧了吗?”

哑七到底是个老实人,换做寻常人,经常被来去使唤,多少会开始不耐烦,可是哑七不然。无论同门说什么,要他做什么,他都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低下头去老老实实把事情做好,十几年如一日,一语不发。

“哑七,去砍五百根绿竹回来,砍不完不许回来。”

一位张扬跋扈的青年男子将柴刀扔在了哑七面前,戏谑地笑道。

哑七被那突如其来的到吓了一跳,险些一脚踩在刀刃上,他面色有些红,显然是心中有气。不过他依旧如从前一般,缓缓弯下腰去捡起了柴刀,面无表情地看了面前的青年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就响了起来,隔着一堵墙还没见到人哑七也知道是宋洛瑶师姐来了。

果然不久,那轻盈的绿色身影就绕到了墙后,这女子镜面修眉,细挑身材,虽只是十五六岁的光景,可是已经开始隐隐透出成熟女子的风采来,想必日后出挑必是个美人。

她走到方才那飞扬跋扈的男子面前,杏眼一挑,冷冷地道:“章毕凡师兄,砍竹子是师父罚你昨日练功不勤,你偷懒就算了,竟然还欺负林朝师弟,看我待会子告了我娘,叫他告诉师父,明天打断你的腿!”

章毕凡方才还嚣张的神情忽然之间就收敛了不少,他贴出张笑脸,对着宋洛瑶嬉皮笑脸地道:“洛瑶,我是看哑七他没事情做,这才问问,既然师妹都这么说了,那么我自己去便是了。师妹可千万别告诉师娘。”

说罢章毕凡从哑七的手中躲过柴刀就走,转过身去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等了哑七一眼。

“你不要让他们这么欺负你,下次要是章师兄再这般随你,你就告诉我,我保准有他好受的。”洛瑶嘟着粉色的唇,看着章毕凡的背影,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

哑七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一手提起了身边的水桶离开了。

他走到水井边,慢慢地坐了下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从昨日开始,自己中指上就开始有些异样的感觉,今早起床看时,哑七发现两手的无名指上隐隐有金光透出。

青衣门所授的,是一门名为“五脉锋”的功法,一指一脉一行,五指五行。五指全通之后,五行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不过这一门功法,需要到修为境界到了方可修炼。功法所述,练功者最低修为需在炼气十层以上,否则练功时五行之气不凝,脉不成锋。

如今青衣门上下二三十弟子,只有五位到了这个火候。哑七也在这五位之中,且是最小的一个。

先前的宋洛瑶师姐,则是炼气九层,还未取得修炼资格。至于章毕凡,虽然人品有欠,但修炼速度着实不错,如今已是炼气十一层的水准,听说前几日差不多就要参透第一脉剑锋了。

想到这里,哑七的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章毕凡是青衣门上下皆知的小天才,如今炼气十一层境界都尚未修成第一脉剑锋。自己学习这五脉锋才不足一月,无名指上已经开始凝气,莫不是自己修炼方法不对,走入了歧途?

明天便是一月一次的“答师会”,所有弟子都要将自己这一月的修炼成果当众告诉师父,并由师父检查各位弟子一个月的修炼情况。过后师父还会回答各个弟子的提问,哑七打定了注意,决定明日将自己心中的不解告诉师父,让师父来指点。

想到这里,哑七心中稍稍安稳了些,他挑起了两只沉重的水桶,一步一个水印地消失在了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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