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妲知道詹濛濛是个行动派,既然说了追蓝总,那一定会付诸行动。不过她还真想不出来詹濛濛怎样才能接近蓝总,总不能闯到蓝总办公室去追吧?
但没过几天,詹濛濛就向林妲报告:“我要跟蓝总见面了!”
“这么快?我正在纳闷你追蓝总要怎么开头呢。”
“呵呵,开头还不简单?就这样开头了!”
“谁给你们搭的桥?”
“是啊,除了她还能是谁?”
“她给自己的爸爸做媒?”
“不好吗?这是新时代的‘孝’,懂不懂?像之前什么割股救母、卧冰求鲤的都过时了,现在满大街的鱼肉摆着卖,谁还稀罕子女割块屁股肉炖汤给老母喝啊?”
“那个‘股’是屁股吗?”
詹濛濛扑哧一笑:“我就知道你这个书呆子不解风情,又要为一块屁股肉大搞科研。我知道那个‘股’不是屁股,是大腿,故意说错逗你乐呢。我的意思是:时代不同了,在当今这个物质生活丰富的年代,孝顺的内涵也要跟着改变,不再是割自己的肉给父母煮汤喝,而是从精神上、心灵上关心他们。我说你呀,也应该向露西学习,给自己的妈妈找个老伴。”
林妲并不排斥子女为父母介绍对象的做法,如果她认识合适的人,她也会亲自介绍给她妈妈。只不过她生活圈子有限,没接触过什么配得上妈妈的男人。
现在她感到惊讶的不是露西会为自己的父亲介绍女朋友,而是露西会为自己的父亲介绍年龄相差这么远的小女生,如果成功,詹濛濛就成了露西的后妈,那多尴尬啊!
看来她的思想还是不够解放,人家露西到底是喝过洋墨水的人,能接受一个比自己小一轮的后妈。
她好奇地问:“你和蓝总约了在哪里见面啊?”
“当然是在露西家里。”
“在她家见面?”
“那你说还能是在哪里见面?总不能一开始就去旅馆开房吧?”
“呵呵,你要是跟蓝总约会,肯定是约在他的大豪宅了。”
“那也不能一开始就去他的豪宅幽会呀。”
“那倒也是,假模假式地也要走个过场吧。”
“就是。”
“你们和蓝总什么时候见面呀?”
“就这个31号,露西家的新年家宴。人家可是全盘西化了的,新年转钟的时候,要抱住身边的人亲嘴,以表热情与庆祝。我准备站蓝总旁边,新年钟声一响,他第一个亲到我!他要是不好意思,我可以先亲他,就怕把他搞得太激动,心脏病发作了,那就糟糕了。”
“他有心脏病?”
“呵呵,就这么顺口一说。我查过了,他没心脏病。”
“算你运气好。”
“这叫运气好?你没听说现在最抢手的男人就是“有心脏病的富翁?”
“哈哈,你是想一嫁过去就当寡妇吧?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在巴望人家早死,太没人性了。”
“我可没巴望他早死,至少不能早过领结婚证那天。”
两人笑了一阵,林妲问:“既然是露西家的家宴,那你怎么好去?”
“我怎么不好去?等这事一成,我就是她的后妈,她最好现在就开始讨好我!”
“但是——”
“刹车!刹车!我知道你这个‘但是’后面是什么,别说出不吉利的话来!”
她吐了下舌头,笑了。
当天晚上,妈妈告诉林妲:“差点忘了,露西请我们三个去她家吃年夜饭。”
“是不是31号?”
“是啊,是公历年的年夜饭。露西说她一开年就要回美国了,不能和我们一起过春节,只好在一起过元旦。”
“但濛濛说那是露西家的家宴。”
“家宴?露西没这样说呀,如果真是家宴,她干吗请濛濛?”
“因为她想给她爸爸做媒。”
“做媒?给她爸爸和濛濛做媒?”
“呵呵,够前卫吧?我以前想到你和陶沙,总觉得年龄上有点怪怪的,但人家露西就不同,她都敢介绍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姑娘给自己的老爸,这不等于是在给自己找后妈吗?”
妈妈一笑:“也不见得就是露西在给自己的爸爸介绍女朋友吧?说不定是濛濛自己在那里一厢情愿,不然的话,露西干吗请我们?”
“露西可能怕她爸爸不好意思吧。”
“难道露西没告诉她爸爸介绍朋友这事?”
“有可能,说明蓝总并不是对濛濛情有独钟,而是他女儿在从中撮合,”林妲诡秘地一笑,“我明白了,她不是想把濛濛介绍给她爸,而是想把你介绍给她爸!”
“瞎说什么。”
“真的,我觉得很有这种可能。露西对你印象可好呢,再说你和她爸年纪又相当。”
“相什么当啊!人家不是说了吗?男人不管到了哪个年纪,都想娶20多岁的女生。”
“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吧?妈妈,这次好好打扮一下,一定要把濛濛比下去!”
妈妈笑起来:“呵呵,看你说的,好像我对那个蓝总多么有兴趣似的。”
“你对他没兴趣?”
“认都不认识,会有什么兴趣?”
“这次一见面,不就认识了吗?”
“那我干脆不去了。”
林妲急了:“要去要去!不去不行!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她是很想去,倒不是想去凑那个热闹,而是真心希望妈妈打败濛濛,赢得蓝总的青睐。最后嫁不嫁,那是另一回事,但能够在情场上打败一个对手,而且是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对手,那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但她不好这样说,知道这样一说,妈妈就肯定不去了。
她想去露西家的另一个原因,是想见到陶沙,因为这几天他一点音信都没有,她厚着脸皮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但他关机了。留了言,但他也没回。她也不好意思再用别的方法联系他了。
妈妈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爽快地说:“好,我去,舍命陪君子。”
“不对哦,应该是我舍命陪君子。”母女俩相对视大笑。
三十一号那天,赛蒙开车来接她们三人,情绪好像比上次好了一些。
到了露西家,蓝总还没到,说临时有点事拖住了,不过一定会在开饭前赶到。
几个人都到娱乐室去K歌,林妲想去厨房帮忙,但被妈妈拦住了:“露西请了人来做饭,不用去厨房帮忙。”
林妲觉得很奇怪:“就这么几个人吃饭,干吗要请人做饭?”
“不请人谁做呢?露西和赛蒙都不怎么会做饭。”
“陶沙可以做呀,上次不就是他做的吗?以前不是每次都是他做的吗。”
妈妈四下望了一下:“今天怎么没看见小陶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拖住了?”
她装作上洗手间的样子,到处转了转,还是没看见陶沙。她还转到厨房去看了一下,看见几个戴着高高的白帽子的人在那里忙碌。
她郁闷地往娱乐室走,半路上碰见赛蒙,笑嘻嘻地问:“是不是在找陶沙呀?”
“我找他干吗?”
“那你跑厨房去干吗?”
“看看需要不需要帮忙。”
赛蒙仍旧笑嘻嘻地问:“是不是很失落呀?”
她反驳说:“失落的应该是你!”
“我为什么要失落?”
“因为露西把濛濛介绍给蓝总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多着呢!”
“这肯定又是濛濛在那里做春秋大梦,我才不信蓝总会看上濛濛呢。”
她讥讽说:“你们男人不是老老少少都想娶二十多岁的女生吗?”
赛蒙呵呵笑着说:“想娶二十多岁的女生也不等于就一定是想娶濛濛啊,你不也是二十多岁吗?”
“你少跟我打嘴仗,还是做好准备,跟蓝总竞争吧!”她不理他了,径直往娱乐室走。
他跟在后面,小声说:“我看你找得辛苦,就发个善心告诉你吧,陶沙回美国了。”
她站住了,转过身:“回美国了?为什么?”
赛蒙耸耸肩:“他没告诉你?”
她恼怒地说:“他告诉我干什么?”
走了几步,她又站住脚,回过身来问:“他跑回美国去干吗?”
“回去陪儿子过新年。”
她眉毛一扬:“他哪有儿子?是他的教子吧?”
“不是教子,是儿子。”
“你是说陶妈的那个儿子吧?”
“是啊,就是那个痴呆儿。”
“人家不是痴呆儿,是自闭症。”
赛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都是他告诉你的吧?”
“是又怎么样?”
“你就信了?”
“他是个老实人,不会骗我的。”
赛蒙不答话,只意味深长地笑,笑得她心里发毛,转身跑掉了。
2
林妲回到娱乐室,推说嗓子疼拒绝了大家的邀请,没心思唱歌。詹濛濛和赛蒙都是“麦霸”,露西也不含糊,会唱很多歌,基本是不邀自唱那种,连林妈妈都被几个人劝上场唱了两首。
慢慢的,没人再来劝她唱歌了,大家都忙着一轮一轮的唱,唱完一首看到评分就叽叽嘎嘎地笑,杰西不会唱,就时不时地按按“口哨掌声”键,于是喝彩声、搞怪声一阵接一阵,差点把大家笑疯了。
林妲这时感到深深的孤寂,那种在最热闹的场合没人在意自己的孤寂,这令她无比怀念第一次在“蓝色海洋”唱歌那次,陶沙一直关注着她,并在关键时刻奋不顾身跳出来替她解围。
而现在,他在哪里?
她想起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是我的儿子,我还坐在这里?早就去照顾我的儿子了。”
这句话在那时是很有力的证据,让她一下就相信“陶妈”那个自闭症的孩子不是他的儿子。但现在他不是跑去美国照顾那孩子去了吗?也许真的像赛蒙暗示的那样,陶沙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她?
最让她心烦的是陶沙就这么跑掉了,连招呼都没给她打一个。你要看儿子也行,要看教子也行,你总得吱个声吧?怎么能这么无声无息就跑掉了?
想到这她又开始暗骂自己:你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有什么责任和义务要把自己的行踪报告给你呢?
但她只允许自己这样自谦,而不允许他真的这么对待她。一旦他真的不告而别了,她就觉得遭到了背叛,心里又气又恨堵得慌,只想聚会快快结束,好让她回到家中,躲进自己的卧室想哭就哭,不用在这里强装笑脸。
晚餐迟迟不开始,她简直度日如年,几次想告辞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作罢,免得兴师动众搞得大家都吃不好饭。
蓝总在开饭前正式登场。蓝总刚一进门,赛蒙就去厨房通知开饭了。
她以前在“神州”的宴会上当口译那次只是远远地看见过蓝总,那时她一心只为自己听不懂老外的英语着急,根本没时间过多的看看这个神州蓝总。她还在网上看到过蓝总的照片,现在跟真人一对照,才发现那肯定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眼前的蓝总,看上去足有六十岁,而照片上的蓝总,顶多四十多岁。
蓝总的相貌和风度都很不错,说笑谈吐,文质彬彬地更像个教授,用“儒商”二字来形容最适合不过了。
她突然很希望蓝总和妈妈一见钟情,因为这两个人实在是完美一对。
再看詹濛濛,那就不一样了,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两眼放光,手脚都放不住了,主动担当起女主人的职责来,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安排座位,指挥餐饮人员布菜,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蓝总身边的位置上。
整个就餐过程中,林妲就一直在观察蓝总、妈妈和詹濛濛三个人,妈妈的举止大方得体,是个标准的客人。蓝总彬彬有礼举止得体,是个标准的老总,颇具领袖儒雅风度。给人的感觉是非常关心每一个群众,一碗水端得很平,绝对不会让你感到自己被冷落。
席间就是詹濛濛一个人最活跃,每个话题都少不了她发言,她还主动发起了一些话题,连话题和话题之间的过渡都做得天衣无缝,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是在没话找话。
不知因哪句话,就扯到找工作的事上去了。又不知为什么,蓝总就答应给詹濛濛在“神州”找个长期全职的工作,但前提是先拿到研究生学位。
她正在惊讶詹濛濛的神通广大,就听蓝总问:“小林啊,你毕业了,想不想来我们‘神州’工作?”
她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詹濛濛替她回答说:“她的志向远大着呢,人家是要出国留学的。”
她直觉这话说得不好,果然,蓝总问:“那小林是不是觉得在‘神州’工作有点太屈才了?”
她急忙声明:“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詹濛濛插嘴说:“我一直都批评她,我说你出国留学,不就为了今后能找个好工作吗?如果你现在就能进‘神州’这么好的公司,干吗还出去留学呢?”
妈妈代为解释说:“她想拿个美国学位。”
“谁都知道她出国留学是为了拿个美国学位,但是你看看赛蒙和陶沙,最后还不都回国了。赛蒙进了‘神州’,就干得这么春风得意,而陶沙呢?进了那么个破公司当初级码工,没吃没住的,成天骑个破自行车来来往往。”不知怎么的,这番话一出,大家都不吭声了。
詹濛濛也有点不自在,好像在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连挽救都没门。
女主人露西出来打破冷场:“我们赛蒙可以说是在海外混得不好了回国的,但陶沙可不是这样,他在美国干得很好的,是他们公司的技术大拿。”
林妲看出赛蒙脸上有点挂不住,但隐忍着没说什么。
蓝总替赛蒙洗刷:“东东可别这么说小蒙,他回国是不愿意受公司那些束缚,想自己单干。这个不是坏事,我当初如果循规蹈矩地在单位干,也不会有今天,所以在这点上我是力挺他的。”
于是赛蒙开始大力赞颂蓝总,听得林妲鸡皮疙瘩直冒:好歹也是你的岳父,马屁怎么拍的这么殷勤,好歹也隐晦点吗。
蓝总显得很淡定,没有被马屁冲昏了头脑,但也没有‘别拍我马屁了,我知道你的肮脏小心眼’的表情,一切都恰到好处。如果没有几十年在生意场上与各路人马打交道的经历,肯定做不到这么淡定。
林妈妈很得体地问:“听说小陶回美国去了?几时走,怎么我们一点也不知道?林妲在美国待的那段时间,多亏了小陶照顾我们娘俩。”
詹濛濛不怀好意地说:“肯定是怕我们知道他回去看儿子去了。”
林妈妈脱口问道:“他有儿子?”
赛蒙和露西都王顾左右而言他。
詹濛濛抢着说:“虽然他自己没承认,但不明摆着的事吗,如果不是他的儿子,他干嘛慌慌张张赶回去?”
林妈妈显然有点不那么淡定了:“如果是他的儿子,他干吗不带回中国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