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背着子衿一直往山洞的里边走,里边黑漆漆的一片,她不敢吭声,手也从他脖子上收回,只是攥住褴褛的衣袍,鼻尖萦绕着淡淡龙延香的味道,心跳也开始慢慢平稳下来。
渐渐的,眼前开始出现微光。即便她在他的背上,也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滞,然后步子也是越来越大。
那抹光芒愈发刺眼,子衿下意识的拿手放在眼睛上,只透过指缝看着那犹如希望的光。
出了山洞,淳于停了下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环望四周,而后渐渐暗沉下来。
只是雪白,一片连着一片的雪白。
过了一会儿,他瞥了背上的子衿一眼,目光里并没有什么感情,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子衿也看了看四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也看不出这是哪里。
雪一会大一会小,淳于只是往前走,决不回头也决不停下。
直到晚上,仅仅靠着微弱的月光无法前行的时候才停下来,找了棵大树挡风。
淳于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树枝,以此来隔绝大雪的寒冷,子衿就被他放在树枝上。此刻的她,双腿已经有些麻了,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她从怀里摸出一点干粮,拿在手里刚想往嘴里送,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把干粮分成了两半,把一半递给他。
她想与黑衣人的缠斗和背着自己走了那样远的一段路,即便他身体再硬朗,内功再深厚,毕竟不是辟谷的神仙,还是会饿的。
他睁开眼睛,那双眸子看得她有些慌,连忙转过头,把手又递了过去,淳于只是取了其中的一块。
然后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君无忧受伤,本王下落不明,父皇应该已经下令封山,这个时候食物可是极其珍贵,不是用来饱腹的,而是用来保命的。”
子衿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想着肚子饿了想要吃饱而已,现在听他那样一说,话也很在理,于是也只吃了一小半,不让肚子叫得那样大声。
寒风在大树旁呼啸而过,空气里除了寒冷便是寂静,寂静到死一般。
“今天这拨人是是不是跟我进宫前的那拨人一伙的?”
她试图打破这种沉默。
“哦?”淳于扭头,看着她。“何以见得?”
“我,我看他们的武功招式好像差不多,就是跟之前的有些不大一样。”子衿迎上他的目光。
他唇角若有若无的勾了勾,笑了笑,继续道,“哪不一样?”
“这次不像是在刻意针对你。并非像之前一样是招招致命。”她顿了顿,低下头。
淳于饶有兴味,问道,“你看得出他们的武功招式?”
“嗯。”她应声。
“看来苏护也不是什么都没教你。”
淳于别过头,发现她瑟缩着身体,双手环抱住膝盖,一双手在腿上不停的摩擦。过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摸出火绒,拿着树枝,生起了火。
他们二人摆脱了黑暗,她也摆脱了寒冷,子衿没有想他为什么生火,只知道靠着这个,自己会温暖许多,于是她不由自主的就往火堆靠去,橘红色的火光映衬着她通透的肌肤,一双手在火堆上烤着,渐渐的,那股温暖渗透进了骨髓……
夜越来越深,星越来越亮。
子衿愈发感觉疲惫,身子往身后的大树靠了靠,尽管她饥寒交迫,可奈何身心俱疲,还是沉沉睡了去。
在她睡着的时候,淳于一直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修长的双睫。他一双眼睛时而闪烁微光,时而深邃如水。
突然她咳嗽起来,不是一下两下,而是连续性都。他看了会,便脱下了狐狸斗篷,尽管斗篷在缠斗中有些破烂,可还是有保暖的功能。
轻轻的,他把斗篷盖在她身上,柔软的风毛轻轻拂过她的下颌。随后坐在她身旁,他抬起手,眼睛微眯,拂去她额角的碎发,露出一个光洁的额头。
“这额头倒是像极了。”淳于嘴里呢喃道,眼睛虽看着子衿,可眼神却是飘忽迷离。
常年习武,他的指腹难免有些粗糙,轻轻的落在额头上。
回忆愈飘愈远,隐隐的他脑海里又浮现出那道绿色身影。
“治哥哥!”声音清晰明亮。
语气急忙一转,“治哥哥。”声音暗藏悲凉,“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绿衣女子眼眶通红,一双小手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袖,不停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接着,绿衣女子的手就被他狠狠的甩下,女子一个踉跄,就跌落在地,一张精致的小脸尽是绝望。
半夜里,雪花渐渐小了。
天蒙蒙亮,子衿就醒了,揉了揉眼睛,撑起半个身子,周围还有些朦胧。她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寒冷,眼睛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披着一件狐狸斗篷,从图案纹路就能知晓它的主人。
她试图站起来,可却忘了腿骨已断,整个人就狠狠的摔在地上。
撑起身子坐在树枝上,揉了揉手腕,又把斗篷裹紧了身子。冰天雪地里,若不是这斗篷替她保暖防风,也许昨晚就能被冻个半死。
“醒了就起来,跟我一块打猎去。”
突然冒出一句话,看声源是在她身后。
“嗯。”子衿怯懦道。
淳于弯下腰,随意抓起一把雪就往她脸上擦。
她被冻的呲牙咧嘴,脸又是通红通红的。也没顾及到他的身份,恶狠狠道,“唔,你干什么!?”
“清醒了么?”他面无表情,翻了翻眼。
子衿没穿过荒漠,没走过草原,更没经历冰天雪地。对她而言,野外的世界陌生而又危险。
她又被他背着,在冰天雪地里,缓慢前行。这次她不再那样扭捏,手大大方方的按住他的肩膀。淳于是第四个背过子衿的男人,第一个她父亲,第二个是她大哥,第三个是她表哥。
他背着她将近一个时辰,她肚子早已饿得咕咕作响,还好身上披着狐狸斗篷,不至于饥寒交迫。
经过一处已经干枯的矮灌木丛时,淳于突然停下,扭头说,“趴下去,别说话。”
趴下去?莫不是有什么危险?子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全身有些紧张。他把她从背上放下来,子衿便伏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