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晌午,皇宫一片银装素裹,暖阳透过繁厚的云层稀稀疏疏的落在地上,天空有些淡淡的蓝色。云层之间隐露白光,想必再过不久,厚重的云层就能散去。
子衿依旧在扫雪,诺大一个储秀宫,竟也被她扫了一半了,擦了擦汗,又继续扫起来。
远远看去,瞥见一抹纤瘦的身影,虽然纤瘦,可身子却挺的笔直。
宁昭仪侍奉楚皇刚从养心殿折回储秀宫的路上,双眼一瞟,宫墙之下竟没有一个太监!循着青石板路望去,只能发现一个宫女。
纤细的眉毛微微一拧。
昭仪停下脚步,“青颜。”声音很是细柔。
“娘娘。”青颜行礼。
“本宫问你,储秀宫里的太监一个一个都去哪了。”微微侧头。
“娘娘。”顿了顿,王才人赏了他们些银子,让他们休息去了。”青颜答道。
“哦,休息?”昭仪笑出了声,胸口上的宝石项链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为何独独留下那个宫女呢,她既然这般大方,又怎么不让那个宫女休息去?”她指着那个扫雪的宫女说。
宫女赫然就是子衿。
“娘娘。”青颜连忙答道。
昭仪对着身旁的太监说话,手指着子衿,“不用了,把她给本宫叫过来。”
“喏。”
过了一会儿,子衿就被那个太监叫过来,给昭仪行了个礼。
“抬起头来。”
缓缓把头抬起,一双眼睛迎上她的目光。只感觉刺人的要紧,好像浑身都被看光一样。
抬起头来,子衿这才注意到宁昭仪身上的大红斗篷,在暖阳的映衬下滟滟生辉,袖口处露出一小截白色裘毛,软软的拂在手炉上。
宁昭仪注意到子衿脸颊的红肿,眉头又紧锁了起来。
“看着面生,叫什么名字。”
子衿心里稍稍舒了口气,连忙又低下头去。
“奴婢子衿。”语气有些微微颤抖,生怕触怒了这位正经主子。
“新来的吧,在哪里伺候?”
头又低得更下了,“奴婢在漪兰馆伺候王才人。”
“用不着胆战心惊的,本宫可没有那般刁钻。”宁昭仪微微一笑,宛若和熙的清风,让子衿放松起来。
子衿暗想,昭仪这句话可是把王才人给暗暗讽刺了一番。
“本宫问你,你怎么会被罚来扫雪呢?”
“奴婢今早在漪兰馆前扫雪的时候,被青颜姑娘唤去娘娘寝殿前扫雪,扫完雪再跑回漪兰馆的时候才人刚起,发现雪没扫干净,于是奴婢就被罚来这扫雪了。”子衿缓缓抽泣,弱弱的声音很是让人同情。
昭仪问青颜道,“青颜,确有此事?”
青颜连忙下蹲,“是,昨个夜里雪下得大了些,奴婢怕扫雪扫不干净就唤了两个主子手底下的几个奴婢一同过来扫雪的。”
宁昭仪听完之后面色一沉,犹如裹上了一层寒霜。
原来储秀宫里除了昭仪娘娘,还住着王才人和薛宝林。青颜唤了几个奴婢过去扫雪,却独独王才人施以处罚,像是在示威一样。
宁昭仪轻轻挥了挥手,“你不用扫了,回去吧。”
语毕,就挪动步子朝里头走去。
子衿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直到走远了以后方才直起身子,抹干净脸上的泪痕,拿起扫帚也走了进去。
“娘娘,您何必跟一个才人过不去呢。”跟在宁昭仪身旁的青颜轻声道。
“过不去。”宁昭仪摇了摇头,耳坠轻轻摇晃,“本宫才懒得跟她计较,只不过事出有因而已,罚宫婢去扫外墙的雪,做给别人看么,本宫可不想闲言碎语什么的又来摸黑本宫。”
停下脚步接着说,“还有,储秀宫里还轮不到她来做主,还妄图给本宫脸色看,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
子衿一回到住处就躺在床上,整个人就像没了神一样。
含霜见子衿回来,脸上乐开了花,“回来了,给。”说完,手里赫然就放着一个煮熟的鸡蛋,还剥好了壳,圆润圆润的样子。
她没有拒绝,接了过来,“谢谢。”拿着鸡蛋就在红肿的脸颊上滚了起来,原本淡淡的痛意也渐渐消失了。
“还有,这些是前些日子才人赏的,拿点给你用,这可是太医院开的药,精贵着呢。”含霜说完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药膏,递到她手里。
子衿顿了顿,“含霜,你真好。”此刻的她眼眶红红的,说话也有些哽咽。
自打齐国被灭以后,除了已经坠崖的希滢,就属含霜待她好了,活像亲姐妹似的,互相帮持着。
“我们谁跟谁啊,也算是相依为命了。”含霜坐到旁边,伸出手轻轻的在她脸上摸了下,子衿就忍不住“嘶”的一声。
含霜很是心疼她的遭遇,“麽麽长的一副虎背熊腰的,下手也忒恨了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下去呢。”
她苦笑道,“下手狠点也好,脸肿肿的,省的她见了我也来气,我还可以不用去伺候她呢。”
“你呀,就会自己安慰自己,白白遭罪受。”含霜白了一眼,心里憋了一口气。“换作是我,指不定我会记一辈子呢。”
含霜凑在她耳边悄悄的说话,“不过我估计才人以后不会给你好脸色了。”
“我还不想看她的脸色呢,还真以为自己是娘娘不成,就算她日后成了娘娘又怎样,上头还有皇后,太后呢。”子衿很不以为然。
“嘘,你小点声。”含霜赶紧捂住她的嘴巴,生怕这话叫别人听了去。“仔细叫人听见,报给才人,你就完了。”
扒下她的手,子衿嗔怪道,“报给才人。”满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谁还会来偷听咋们说话啊,我们又不是跟前的红人,有什么可以拉的。”
含霜静静的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这倒也是。”
“不过以后你做事可得仔细点,小心又给自己招惹祸端。”
子衿笑了笑,头搭在她肩膀上,“嗯,知道了。”含霜也顺势靠了过去。很快脸上的笑容又收了去,眼睛里偶有光芒闪烁,心里好像在盘算些什么。
在才人底下受的苦,她已经受够了。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