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楚京的雪来得格外早些，刺骨的寒气渗透进每一缕空气，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起来。
子衿入宫已三月有余了。三月前，她和一众宫女入宫，而后则被依次分配到各个宫里做事，她就被分配到储秀宫的漪兰馆，也就是王才人的住处，与她同来的还有另一个宫女含霜。
这王才人也是这三年一次秀女大选给选进宫来的，在新进宫这批秀女当中还算得宠。
她的手被冻得通红，渐渐硬的不晓得疼了。她才把手上的笤帚靠在墙沿，把双手搁到嘴边，深深的哈了一口气。
“好冷呀！”楚国虽地处中原，但比从前的齐国要冷多了。
冷风飒飒作响，窗棂上也泛起白光，这初雪下了一天一夜，皑皑的白雪覆盖了整个楚京皇宫。她仰面，天色温淡，还是刚刚亮。不远处，一片片雪亮亮的冰锥垂在屋檐底下，耀着琉璃般好看的光。因为使力扫雪，芊泽除了手上，身子已逐渐暖和起来。
稍稍休息之后，女子再次拾起扫帚，开始继续干活。
“三个月了。”子衿边扫雪，边小声道。自从上次从驿站出来以后，她便被送进宫来。
手上的动作愈发缓慢起来，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动作麻利点，干什么吃的，呆会要是才人醒来看见这满地的雪，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意姑姑，把她训斥了一番，一双大手还打了她几下。
拿在手里的笤帚也被如意姑姑打翻在地，子衿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着，手上又多了几道红痕。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扫雪去，讨打是不是！”如意姑姑作势又要打过来的模样。
“喏。”子衿赶紧捡起笤帚，继续扫起来。
如意姑姑是王才人从母家带进来服侍的，生得一张方脸，虎背熊腰，大嘴总是没有停过，声音尖锐，说起话来极其刺耳，新来伺候才人的宫女都没少受过她的苦。
姑姑在身后看了她一眼，确定子衿在麻利着扫雪之后便又离开了。子衿听着身后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悬着得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偏殿门前的雪一点一点的减少，她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累的，总之必须在才人醒来之前扫好。
“你给我过来！”
子衿微微一愣，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叫自己，抬头看了看四周，好像没有什么人。
“叫你呢，看什么看！”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女子，也着着宫女衣服，不过比一般宫女要好上不少。来者是青颜，算得上是整个储秀宫里地位最高的宫女了。
子衿低着头，诺诺说道，“青颜姑娘，有事么？”
青颜见她知晓自己的名字，再加上谦卑的态度，心情也好了一些，说话也没有那样严厉，“你，去给我把大殿前的雪扫干净。”
子衿见她气势冲冲的样子，就知道不好惹，“姑娘，这漪兰馆前的雪还没扫干净呢？”如意姑姑吩咐下来的事还没做完，要是现在就去别的地方扫雪的话，又要遭殃了。
“漪兰馆里住着的不过是个才人而已，昭仪娘娘才是这储秀宫的主位，昭仪娘娘可是九嫔之首，怎么你连昭仪娘娘的话也不听么？”青颜见她有犹豫不决，立马抬出昭仪娘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可是。”子衿冷汗都快要出来了。
“可是什么，难道昭仪娘娘连一个才人的小小宫女都使唤不得?”她厉声道，“昨夜，皇上可是歇息在娘娘宫里，已经无更天了，卯时就要到了，皇上就要起床上早朝了，要是大殿门前的雪没有扫干净，惊扰了圣驾，区区一个宫女，你担待得起么？”
一边是昭仪娘娘，一边是自己的才人主子。思量片刻之后，她还是选择去后殿扫雪，毕竟昭仪娘娘才是储秀宫里的正主，刚进宫时就已经听说过昭仪娘娘深得圣宠，得罪不得。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子衿知道这扫雪怕是免不了了，还不如自己开口，省些责骂。至于漪兰馆，就只能祈祷才人晚些起了。
来到大殿门前，子衿看见一大帮太监宫女也正和自己一块在扫雪，看来是要在皇上出早朝之前把雪扫干净。
她也并未多想，便开始循规蹈矩的干起活来。
殿前的雪没过多久就扫干净了，雪被堆在一旁，露出青石板铺就的路。
这个时候已经卯时了。
大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从里面出来几个人，宫女太监们都应声看去，原来是皇上和宁昭仪，还有几个随行的宫女太监，连忙都低下头去。
楚皇虽已年近五十，可身子却还算硬朗，不过两鬓的苍苍还是透出一股憔悴与冰凉。
“爱妃就进去吧，昨个夜里初雪，天还冷着免得冻坏了身子。”皇帝的手摸上宁昭仪的肩膀。
“陛下不曾听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的道理么，昨个还是初雪，不冷，就让臣妾送一送吧。”宁昭仪脸上露出一抹轻笑，笑容就像是能够化雪的春风。
“娘娘，陛下的好意娘娘就无须在推脱了，再说不论这冷不冷，都是为娘娘着想，娘娘还是进去吧。”皇上的贴身太监道。
“宁儿还是进去吧。”皇上看着宁昭仪的眼神极为温柔。
“那臣妾就在这殿门外送了。”宁昭仪并没有继续推脱，而是顺着皇上的意。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恭送皇上！”宁昭仪屈身行礼，身旁的宫女也纷纷行礼。
在大殿外扫雪的宫女太监门也纷纷放下了笤帚，向皇上行礼。子衿自然也不例外，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睛朝下看着，都能看见一抹明晃晃的黄色影子，她还是第一次离皇上这么近。不过也只想离这么近了。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舒了口气。
皇上走后，大家纷纷起身。
“都散了吧。”宁昭仪身旁的青颜大声到。
说完，殿前的宫女太监们就纷纷离去，子衿也是匆匆赶往漪兰馆，她现在只希望王才人现在还没起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