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咸化十年,初秋。
京都汴京。齐国的京都向来繁荣,可今日却冷清的可怕。
街道上没有人来人往,商人的店铺也都未曾开门,仿若一座空城。
整个汴京上空都被乌云笼罩着,阴沉压抑,灰蒙蒙的一片,树木仿佛也都提早枯萎了,散了一地的叶。
护国将军府。
府内大堂,一个中年女子上座,旁边坐着另外一个中年女子。
堂下跪着一帮人,都是府里的仆人或者侍卫,他们大多都上了年纪。年轻力壮的早就从府里逃走了。
“留下来的,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上座的是将军夫人,虽然眉目间的苍老很明显,可说话的语气却依旧威严。
“娘!”
大堂里又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将军府的嫡出小姐,苏子衿。
“雪儿。”夫人招手,示意她过来。
“娘,爹还有大哥二哥呢?”她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相信。
爹爹说,等此次征战归来,姑母就会向皇上请求赐婚。大哥说要教她功夫的。
夫人抬手,让她打住。
“各位!我夫君乃当朝护国大将军,奉命镇守玉霞关,楚国攻打我齐国,必先突破玉霞关的防守,我大将军英勇无敌,怎料圣上昏庸,误信谗言,在我夫君出关迎敌归来之时,据开城门,致使我夫君一寡敌众,终不敌!”说到这,苏夫人猛拍了下桌子,茶盏也被打翻在地。
若不是皇上昏庸,又受奸人蛊惑,大将军也不会战死沙场。
“我儿苏东泽,也是英勇善战,却在玉霞关遭奸人所害,于军中被斩首!”夫人又止不住咳嗽起来了,脸上一阵苍白。
“娘,别说了。”子衿在一旁伺候着,眼眶红肿着,哭了不知道有多少回。
一旁的二夫人更是声泪俱下,苏东泽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就这样在军中被斩首了。
“不,我还要说,我苏家为大齐征战四方,战功无数,圣上御笔牌匾更数不胜数。”夫人指了指大堂正前方的的牌匾。
“我夫死,我子丧,玉霞关必破,玉霞关一破,齐国甚危。”
“而后,我亲儿苏东曜率十万大军于金陵与楚国军队大战十三天,最终还是为楚国军队所擒拿,生死未卜!”夫人拿着一块帕子捂住嘴巴,又咳嗽起来。
子衿轻拍了拍夫人的背脊,夫人又抬手。
徐徐展开那块帕子,赫然是一小块血迹。
“娘!”子衿失声道。
“无妨,年纪大了,人不中用了。”夫人微笑着,对这点血迹丝毫不在意。
“夫人,身体要紧啊。”堂下跪着的一个老仆开口。
“你们都起来吧,跪了这么久也都乏了吧。”夫人眼睛把堂下的人统统扫了一遍,难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今,楚国军队已将汴京重重围困,城门已经出不去了,皇室的人一早就逃了,还有其他大臣带着家眷也是往远了逃。如今的汴京早已成了一座空城,除了我将军府外应该也没人了。”夫人苦笑着。
“不过难得,还有你们愿意留下来。”子衿搀扶着夫人站起来。
“皇宫有专门为逃生而设的密道,而我将军府也有,原本也是为皇室的不时之需,而今倒也能派上用场了。”
“夫人,既然我等愿意留下来,也早就表明了意思。”
“我等愿与将军府共存亡!”为首的老总管先说。
“我等愿与将军府共存亡!”仆人整齐划一的声音在此刻居然有种军队的味道。
这些仆人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可都是府里呆过好几十年的老人了,多多少少都会收到点军队的的影响,性子刚烈。
“好!”夫人“哈哈”着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将军府的人,绝不苟且偷生!”
“那子衿呢?”一旁久未出声的二夫人突然发话了。
“我,我不走,娘在哪,我就在哪!”子衿对上二夫人质问的目光,语气坚定。
夫人的手搭上她的手背,握在掌心,难得露出慈祥的笑容,“不,你必须要走。”
“娘不走,我也不走。”子衿挽住夫人的手,关节处有些发白。
她不肯放手,她怕这一放手,她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爹爹和二哥已经没了,大哥也是生死未卜,不能再失去娘了。
“不!你必须走!”夫人甩开她的手,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夫人,既然子衿执意与将军府共存亡,就不必哆嗦了。”二夫人道。
“这件事我早有定夺,不必多说了。”夫人转身坐了回去。“沈惠,我知道东泽的死,你很难受,可我又何尝不痛心。”夫人盯着二夫人看。
“我儿死了,你知道我有多有痛么?,夫人,东曜只是生死未卜,可泽儿却是活生生的被斩首的,斩首的!”二夫人捂住胸口,心情激动。“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么?多痛么?”
她的发髻随着身体的剧烈颤动而摇晃着。
“二娘,我。”子衿伸出手想要搀着她。二哥平时也很疼她,当她知道二哥在军中被斩首以后,她也痛心。
“你住口!”二夫人狠狠的甩手,衣袖打在子衿的手腕上。
“够了,沈惠!”夫人猛拍了一下桌子,倏的一下站起来。
“你们先退下吧,子衿,你也下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逃命吧。”
“娘。”子衿急忙开口。
“退下!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希滢,带着小姐退下!”夫人背对着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希滢一抽一抽的,拉着小姐的衣袖,小声劝道,“小姐,你就听夫人的话吧,走吧。”
子衿还是被希滢连拉带拽的离开了大堂,整个大堂就只剩下两位夫人。
“沈惠,你跟我来。”说完就往内室走去。
“好啊,我倒要看看,事到如今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二夫人小心的拂去眼泪,跟了上去。
大堂里空荡荡的,空无一人。夜里冷风阵阵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原本恢宏一时的护国将军府也难逃厄运。
汴京城外。
风声呼啸,马蹄声不绝,打破沉寂的夜。
一抹玄色身影立于马匹之上,苍茫月光衬出他高大的身形,点点清辉落在脸颊上,脸庞显得愈发立体,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身后是整齐的军队,一股浓郁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若是常人,必定会被这气势所惊吓。
忽然一个轻兵来到面前汇报情况,“王爷,探子来报,汴京如今只剩下护国将军府还有人氏。”
“倒是有骨气。”他冷笑道,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眼里是无尽的寒光。
“进城之后,到护国将军府给本王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