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叶离开了,陆清颀望着她的背影举起了手,然后又缓缓落了下来。
他气,他气她让泠儿知道了真相,可是他更气的是,她从此以后,真的就这样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所爱的人,他当然了解。只不过,面对泠儿的突然死亡,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悲伤,只一味加诸在了她的身上。
他以为过些时日她就会来找他,求他谅解,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笑着对她说,泠儿的死,他已经能够原谅她了。
他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事,打探了很多的消息,然而整整三个月,他却再也没有见过她一面了。
三个月后的第一次相见,是在镜主的传位大典上。
她着一身银色的铠甲,红裙魅魅,看起来英姿飒爽。
看来她过的很好,而他,却一直活在惴惴不安之中。
同时,她接下镜主这一职位也就说明了他们之间,从此也隔绝了一个世界。
哪怕见上一面,都是奢求。
他好像突然之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但也有着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胸腔内迸发。
她就这么选择了对她来说优越的生活?就这么选择从此抛弃了他?
于是从那一天起,他就变了。
他的个性本来就有一些偏执,加之此时的刺激之下,竟是做出了一件又一件连他自己静下心时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可是每次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用最尖锐的话去刺激她,希望以此来改变那张对他冷若冰霜的脸。
他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忘掉了他,开始了新的生活,只留了他一个人在苦苦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设下彼此之间的羁绊。
可是一次一次,只有失望。甚至到了后来,他只是看到她的那些手下过来清理掉他这个大麻烦,连话都不会带一句给他。
他多希望她能勃然大怒,将他关起来或者处死。
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有,仿佛他对于她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陆清颀的话越说越过分,甚至有的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初衷,而这边林疏叶的耐心也越来越有限,在陆清颀一次又一次的无理取闹中,也越来越觉得自己身正行清,没有害周泠儿。
两人终于在这一次千古楼闹事里闹崩了。
梦境看到这里,故事也就了解了一半了。
苏夜棠从始至终一直抱着幻焰兽避免它偷食了梦境,出去后,深深叹了口气。
无非就是一对儿固执却又都不肯承认自己错误的痴男怨女,这样彼此折磨了十二年。
陆清颀悠悠转醒的时候,警觉地看向某处,随即短刀打袖口齐齐飞出,直直刺向了苏夜棠。
苏夜棠倏然一闪,锐利的短刀划破了她的脸,血溅进了眼里。她匆忙逃出了地牢,还好地牢的守卫不是很森严,她成功逃脱了。
抬手揉了揉,暗暗庆幸着还好短刀不是扎进了眼睛里。也幸好她有着魔的骨血,所以伤口的愈合速度还是用不着担心的。
揉完之后又思忖了起来。
以陆清颀今日的身手,绝对也不输林疏叶。连她都能随意出入的地牢,他怎么可能逃不出去呢?无非就是自己想离林疏叶近一些罢了。
那么他们最初,又是怎样相遇的呢?
总之,最终闹到这种地步,两个人,都有错。
“你不会是想多管闲事吧?”
不知何时,寒玄冽出现在了苏夜棠的身边,大抵是她想得太出神,所以没有发觉。不过,苏夜棠倒是有些觉得自己已经能受得住寒玄冽这般神出鬼没了。
寒玄冽挨着她,双手环胸,并肩靠在了地牢的围墙之外。
“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一半,倘若不知道另一半,我会疯掉的。”
苏夜棠认认真真地回道:“而且他们两个,本不该如此的。”
也许那天泠儿没有死,说不定他们已经过上了想要的那种生活,多年以后带着儿女归来故里,面对朋友面对家人面对泠儿,也许都可以一笑相泯。
“那就是你会管咯。”寒玄冽对于她讲的别人的事情仿佛是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一味地纠结她会不会参与进去。
苏夜棠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好了,既然没决定,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先跟我学好幻术吧。”寒玄冽拉着她便离开,在林府一处空地当中停下。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夜已深了,竟是发现连晚饭都还没有吃。
两人正决定去厨房随便吃点的时候,发现了林疏叶正在厨房里。
“大人,您确实该考虑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有些身份的人说:“难道大人真的要为了那个纨绔子弟毁掉你自己么?堂堂叹世镜主,每晚都在厨房里为一个囚犯做饭?”
那女子的目光很是恳切:“大人,你是时候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林疏叶放下了手中的菜刀,脸色泛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好。”许久以后,林疏叶叹了口气:“就依你的想法办吧。”
“是。”
林疏叶凝视了被她放下的那把菜刀,艰难地扯了扯唇:“找个厨娘给他做吧。”
“好的大人。”
她闭了闭眼,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离开了厨房。
苏夜棠跟寒玄冽在屋顶,对视了一眼,对于他们讨论的内容有些不明就里。
见林疏叶走远,那女子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叫人来,而是直接走了。
两人打屋顶而下,进了厨房。
“你会烧菜么?”苏夜棠问。
“你不会?”寒玄冽四两拨千斤地反问回去。
“会,但不好吃。”苏夜棠昂首看着他的眼诚实道。
“……”寒玄冽抿了抿唇,对她做出一个“不做饭上一边儿去”的眼神。
苏夜棠会意,立刻让出了位置,窝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寒玄冽烧菜。
“你做这么多,我吃不完啊。”苏夜棠惊恐地看着一桌子汤汤菜菜,吞了吞口水。
“不是还有我么,而且,还有他。”寒玄冽摆好碗筷,不疾不徐道。
“他?”苏夜棠僵了一会儿:“你是说陆清颀?”
“嗯。”寒玄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