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通掌弹劾及建言,设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班御史,为新上任的右佥事都御史,四品的官职。
“左都御史举荐的我任右佥事都御史,明日,我请众人在食来客往,小搓一顿。”食来客往,下了马华桥的一家小食肆,离着城门不远。平日里,都察院的御史们有宴请,大多寻的都是这家的小食肆。
牛氏应了声,班御史升官也不曾宴请,这是两喜合在一起办了,自然是往大了办。
“不必铺张,右佥事都御史的位置都还没坐稳,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了,免得惹了不必要的麻烦。”都察院的御史,也就左右都御史住在私人的府宅里,都察院的在京余人都是住在京城里的京官房舍中,每月都向朝廷缴纳租子。
“嗯,我就是给柳叔多放几张小额的银票,若是有急事,也能应应急。”班御史鲜少有应酬,都察院督查百官,不过对自身要求更严。
牛氏想着是否该把班从意送到牛府去,正犹豫着如何开口。班御史主动提起了班从意的“学业”来,“咱府上怕是不能单独请先生的,不若你回去问问大嫂,能不能每日将三儿送到牛府跟着先生学,早送晚接的。束脩,咱府上也出些。”
牛府却是没听见出束脩这事,只是看着班御史一脸别扭地提起牛府。班御史除了过年过节,鲜少提起牛府。班御史这会儿的脸色有些失常,牛氏只觉得好笑,“这是为何?怕是大嫂不会要银子的。”
班御史一咬牙,“那就不给了!每日,让大嫂派了马车给送回来吧!”班御史也知自家就一辆马车,若是接送班从意了,他和班从嘉就每日得走着来了。这会儿面子不顶用了,还是他家姑娘重要,耽误不得,这都小半个月了,敦化坊就住着那么几家人,整日地都是关门过日子的,鲜少与班家走动。
只是那日送了四物礼去的转日,各家都送了贺礼来。余下的交流却是没有了。
班御史也知道,自家这是跟隔壁锦衣卫的战家一样,不讨喜。不过,自家肯定比隔壁的战家讨喜,因为,班四方不喜战家!
第二日,牛氏从太阳落山,等到了府里头都点上了油灯,班御史还不曾回来。“夫人,若不然我让小安去食来客往去迎迎老爷?”
“不用了,再等等吧,柳叔和车夫都跟着老爷,应该出不了事儿。”牛氏着急,班御史的酒量不怎么好,这回必是不醉不归的。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宵禁。“让小安子与门房一道儿去巷子口去迎迎人吧?”
柳婆子得了吩咐,出了正院,去外院吩咐安子去了。
又是半个时辰,牛氏等在外院的书房,心头扑通通地乱跳,往日班御史有应酬,牛氏也只是吩咐柳婆子做好醒酒汤,自己早早地歇下了。
“夫人,老爷回来了——”冰翠小跑着进了书屋,还没待喘匀了气儿,张嘴就道。柳婆子留在前头照应着。冰翠小心地看了眼牛氏的脸色,正思索着这话该不该说,“夫人,是左都御史府上的人送了老爷回来的。还等在前头……”
牛氏理了理身上的衣衫,领着冰翠往外去。“夫人——前头还有别人,您可千万沉住气儿。”冰翠一咬牙,蹬了脚就道。若是不说,回头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自己了。
牛氏顿住了,“别人?女的?”牛氏越等越心慌,每回班御史出去赴宴,她总是心慌。
冰翠有些僵硬地低头,牛氏话里的吃惊和慌乱,就是冰翠也听得出来。冰翠心里头也苦涩,班府这么多年就他们几个人,不过是班御史升迁后,下人多了几个,难道后院的也要添人了吗?
“走吧,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牛氏从冰翠的行动上读懂了。
冰翠扶着牛氏一步一步往外走,步子坚定。
“夫人,小人是左都御史府的管家。班大人喝多了,大人命小人将班大人给送回府。另外,这名姑娘在马华桥下卖身,据说以前也是官家姑娘,班大人心善,就做主给买了下来。骆姑娘,往后班夫人就是你的夫人了,可得好好伺候着班大人和夫人。”
“是!婢妾见过夫人。”
“奴婢见过夫人。”
牛氏正眼都不带看一眼盈盈福身的主仆二人,“如此,辛苦管家了。改日定让我家老爷登门拜访。”管家得了柳婆子的大红包,应景地说了一通班御史夫妇的好话,才辞了去。
“将老爷送到内院,早些备下的醒酒汤伺候着老爷喝下。”牛氏话落,这才抬眼打量着已经跪下的主仆俩人,“至于你们,今晚就在倒座房寻间屋子睡下。”
“是,奴婢遵命!”这回是异口同声的道了。
牛氏俯视着地上跪着的主仆俩人,双十年华的娇俏女子,双手细如葱白,一看就是没吃过苦头的,何苦来哉。
好半晌,牛氏才转身离去。
“姑娘,班夫人已经走了。地上凉。”丫鬟丹珍听到周围已经没有了动静,才偷偷地抬起头,周围已经空无聊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丹珍,来扶我一把,我腿麻了。”朱唇微启,柔弱的声音传了出来。丹珍一骨碌地爬了过来,扶着骆芳兰起身。“走吧,倒座房在前头,今日委屈我的丹珍要陪着我受委屈了。”
丹珍吸了吸鼻子,“丹珍不怕吃苦的,姑娘你小心身子。姑娘的伤寒还未好全,刚刚跪了半个时辰,地底下都透着寒气,回去后我给闺女泡泡脚。”
“不必了,这大半夜的哪儿去寻热水,别折腾了。”骆芳兰波澜不惊,从点头答应来班府开始,她就知道有这样的一日。“明日,不管夫人如何说,你且应下了,我也不是你家姑娘了,卖身契这会儿说不得也已经在夫人那里了。”
“姑娘,那人不是说班夫人最是个没主意的,班御史又是迂腐重规矩的,为何,班夫人瞧着是个厉害的!”丹珍揉了揉跪得冒着疼的膝盖,暗想小姐从没吃过苦,一定比自己更疼。心里不禁对那个人更是愤恨,不过一想到小姐的处境,也唯能叹息命运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