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彤几不可闻地颤了颤,“姑娘,咱趁着班老爷没见着咱俩,咱还是从这条小道儿走吧!”
班从意只是定了定,班御史待她,一直是疼宠有加,不知为何,竟会演变至今?“走吧,这是牛府,为何还要我绕着道走!”如此,是不打算绕道了。冰彤硬着头皮紧跟上几步,这是打算再劝劝的。
不过,班从意半点儿不给机会,“抬腿就往前走去。”
班御史正扶着头,实在是醉酒地厉害。“姑父,不知可是要我将姑母去唤了来?”
“姑父?”班御史头疼地抬起头,看着已经有些模糊的班从意的脸,眼神温柔,一如几年前。“是五儿吗?”
不知为何,班从意下意识地点点头。
“是五儿啊,是我在做梦了吗?坐坐坐,几年不见,五儿也已经长大了。”班御史揉了揉眉心,“我这是故意来的这个地儿,本来就想着会不会能见着五儿了,不想还真是成了。”班御史想伸手揉揉班从意的脑袋,一如小时候,不过,因着班从意站着,而他只是坐在一个石凳上。却是没能如小时候这般,够到班从意的脑袋。
蓦地,垂下了手。
“你先走开些!半点儿眼色劲儿都没有!”班御史醉得厉害,一直揉着眉心,或是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些。
冰彤看了眼班从意,“姑娘——”班从意点点头,冰彤福了福身,才退下,不过却只是往外避了开去,虽说已经听不到声儿,不过却是能恰好能看到这边的一举一动。
“五儿,坐,让爹来好好地看看你。嘉儿走了,你也走了,爹是落了一身轻松了。你舅舅舅母都是好人,一直待你如亲生的,记得要好好地孝顺他们!”班御史终于摸到了班从意的脑袋,揉了揉发顶,直到发髻有些乱了才罢了手。
“你娘,往后别再信了。妇人之心,鼠目寸光。”提起牛氏,班御史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今时今日,爹爹也只能如此了。切记,你娘已经不是你娘了,以后,若是还有以后,你莫再信了!凡事,听你两个舅舅的,还有二舅母的,定是不会错的。
他们,是不会错的。当初也是爹太过自大了,才会被人找了空子。去吧,让爹再待会儿,你哥哥没事儿,莫担心了。”
班从意抿着,早已经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这么些年到底如何了,只知道班御史如今已经在都察院身居要职!
“吾儿不哭,不要流泪,不要低头,走吧,往前走吧……”
“爹——”
“吾儿,吾儿,爹会活着看到你哥哥回来了。走吧,往前走,不要低头!”班御史挥挥手,来不及问什么,就看到冰彤正拦着人,与人争论着,是牛氏跟前的柳婆子。
“冰彤的卖身契还在牛氏处,我会想法子让骆姨娘给送了来的。赶紧走吧!”班御史有些急切。说完,就将手里的竹竿子砸向地面,抽得嗒嗒响。班从意掩面跑远,冰彤上赶着追着。
柳婆子跑近,“老爷,你怎地在这里坐了?可是让夫人好找!”
“走开!我儿子没了,姑娘也没了,走开!”说着,竹竿子竟是对着柳婆子就砸了下去,硬生生地抽着柳婆子的小腿。柳婆子满脸的怒意,躲在一旁瞧着的班从意竟是有些心惊。这柳婆子可是府里的老人了,对主子竟是如此怨恨!
而后班御史奋力地挥着竹竿子,柳婆子远远地躲了开去。班御史这才踉跄着往前走。走到班从意的藏身处,也不曾停顿。若是柳婆子稍稍慢了些,班御史就拿竹竿子抽她。如此,一人疾步,一人踉跄着,走远了。
过了好一会儿,班从意才整了整衣衫,从藏身的假山处出来,“冰彤,这事切不可跟外人道。”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轻重的。”冰彤福了福身,她自小便是与班从意一道儿长大的,离了班从意,她压根就不敢想。
“你的卖身契,我会想办法的。”心中思量着班御史的话,也不知舅舅他们是否知道的。只是,班御史说,不能说!他会活着的!牛氏确实有些奇怪,若不然,既然知道冰彤是班从意的人,而班从意如今也是牛府的姑娘,却是一直拿捏着冰彤的卖身契。
冰彤欣喜难当,不过看着班从意情绪不高,局促地搓了搓手,“谢姑娘,姑娘大恩大德,奴婢,奴婢这一辈子都伺候姑娘!”
班从意直接回了屠苏院,敷了敷眼,换了一身衣裳,才去了梅氏的院子。
“可是哭过了?别往心里去,唉,这事儿也是,我也没法子说。带上医书了,不若这正月里的,好好地休息休息吧。小姑娘家的,可别将自己给绷坏了。”梅氏有些心疼地捏了捏班从意的脸儿,“怎地这正月里还瘦了些?”
“娘,我都十四了,这婴儿肥早就该褪去了。”班从意赖在梅氏的怀里,拱了拱脑袋。梅氏于她,亦娘亦师。
“一年也就这么一两回,咱权当冷眼看着便成。咱今日在梅府住上一日,趣之那丫头早就带了信儿来,让你多住几日去。”梅氏让班从意坐在椅子上,接过絮娘子递过来的梳子,一下又一下地为班从意梳着头,等梳顺了,才让絮娘子替班从意梳了个发髻。
梅氏因着一直没有姑娘,自是不会替人梳头。若是扎几针,她倒是会的。
“娘也是多住几日吗?表姐的亲事定了?”过了年,梅趣之已经十六了,这个年纪在京城里,没定亲的也是少数。梅氏这回难得要去梅府多住几日,怕也是为了梅趣之的亲事。
“你又知道了?行了,你可别在趣之面前说漏嘴了,这丫头可是一直不肯应的。你舅母知道你趣之玩的好,这才求了我,让咱娘几个去多住几日的。”左右都是要住梅府的,梅氏不急不慌,点了好几遍东西,才坐上了马车,离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