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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番运作,看在他人眼里,当为恩宠有加,举朝莫及。可当今朝堂上名为还政,实则与垂帘时期并无不同。太后虽移居清漪园修养,但朝中大臣多为其一手提拔,举凡大小事情,皆逃不过总管太/监等太后的耳目。纵有翁师傅等戮力操持,可皇上亲政后仍步步维坚……”
醇亲王奕譞接过载洵递过来的清花茶碗,颇有深意的望了儿子一眼,又长叹一声,“福祸相兮!小六,我醇王府乃龙潜之地,对你我父子而言,皆非善事呀!”
载洵点点头,他当然明白奕譞这番话里更深层次的意思。
辛酉政变之后,奕譞本来雄心勃勃,欲与其六哥恭亲王一起发展洋务,致力中兴。
但同治突亡,慈禧强立载湉为帝,派人星夜入醇王府,将熟睡中的载湉抱入宫中。儿子被过继给先帝,继承大统,奕譞事先竟然一无所知,
这就是那段著名的“忽蒙懿旨下降,择定嗣皇帝,仓猝昏迷,罔知所措。”
奕譞被迫辞去所有重要职务,去监工皇陵。直到光绪二年,皇帝在毓庆宫入学,醇王得太后之命入宫照料,才算重与儿子相处。此后醇王更是处处小心谨慎,凡事谦恭礼让,生怕所行之事,惹得太后生疑。
就连光绪亲政之后,在自己主管的海军衙门事务中,奕譞也是多听少说,由得太后亲信的李鸿章逐渐坐大。
可醇王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低调了大半辈子,却偏偏生出一个从不知低调为何物的儿子。
老二被抱入宫中当了皇上,那不是他所能改变的。可从小就十分乖巧这个小六为啥去泰西留学了两年,也变得这么能折腾了呢?
今日太后突下懿旨,命醇亲王、礼亲王等军机入倚春园天地一家春太后寝宫听宣。
光绪亲政之后,慈禧这么大规模的召见军机大臣们已是十分罕见。少有的几次,也多是与翻修三海和重建清漪园有关。
给大多臣子的印象,是老佛爷已经交权还政,不问政事,只求修个园子以供自己安度晚年了。
但就在载洵刚刚归京后的第二天,老佛爷便同时召见了首席军机大臣、礼亲王世绎,军机处学习行走、吏部尚书张之万,以及军机处“老人”,慈禧心腹中的心腹许庚身和孙毓汶,五位军机中唯有因病抱恙的另一位三朝老臣满人军机额勒和布没有到场。
再加上虽不在军机,但却连礼亲王世绎也要“凡遇大事,与王商办”的醇亲王奕譞,大清权利中枢的几位重臣尽皆到齐。
李莲英侍候着给老佛爷送上莲子羹,诺诺退下。盘坐在另一侧的光绪清了清嗓,“亲爸爸,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嗯!皇帝,朝政大事,你们君臣商议着办,哀家听听就成!”
这算是当着军机们给光绪面子了。什么叫“听听就成”?真若是归政于帝,那国家大事的商议之所不应该在养心殿吗?,至少也应该是隆宗门内的军机值房中,又怎么会把大家伙都召来天地一家春,还得让太后老人家“听听”?
当然,也没人较那个真,能到这儿的,都是官场老油子,踩着千万人的肩头蹬上来的。神马“亲政还权”那点事儿,还有比他们更门清儿的吗?
老佛爷权当一说,大家也就权当一听。真若是把老佛爷“听听就成”这句当真了,那离被革职贬官也就不远了。
面相隽逸的光绪帝把军机房挑出来禀请皇上圣断的几个折子挨个打了开来,与军机们或询问,或商讨,倒也中规中矩。
几年前的清法战争结束,大清吃了个闷亏,可也并非全是败仗,黑旗军和镇南关大捷,也让法国人的野心收敛了不少。
加之北洋水师成建,大清海军力量俨然成为了亚洲地区不可忽视的一支海上力量。有北洋的威慑作用,无论是慈禧,还是光绪,这几年亦算是过了一段消停日子。
倒是俄国人在北边蠢蠢欲动,黑龙将将军依克唐阿近日便送回奏折,禀明俄方经常派人偷移界碑,并擅自越界设卡,打死打伤我朝多名猎户。恳请皇上派得力之人与俄方重启界址谈判,重勘边界。
东北是老祖宗的“龙兴之地”,清朝的历代皇帝,对于老家还是相当在乎的。而在左宗棠平定新疆,清俄两国改议新疆条约之事萌生纠纷之后,东北边防局势也日渐紧张。依克唐阿也正是在其时出任珲春副都统,与俄军隔江对峙,有效的迟滞了俄军的侵略态势。
太后赞其“谋勇兼优”,并升任黑龙江将军。
而其提议与俄方重勘边界的折子,也得到了光绪的充分重视,与诸位军机商议之后,决定派出醇亲王举荐的督察院左副都御使吴大澄去黑龙江汇同依克唐阿与俄国人谈判,并责成总理衙门宣召俄国驻清使馆参赞,代行公使职权的阔雷明,通报此事。
吴大澄出身清流,亦算是醇王一系的人,这次谈判,摆明就是不用刀兵相见,谈成便算大功的优差。奕譞见光绪只略一考虑便准了自己的举荐,老佛爷的表情也很是平淡,还有些沾沾自喜。
“皇上是咱亲儿子,太后也对咱信任有加,这说起话就是不一样哈!”
可还没等回过味来,光绪的下一句话便让他如遭雷击,连刚刚浮起一丝浅笑都凝在了脸上。
“东北边界的事儿,就这么定了。那接下来,我们再议议福建和台湾的事。闽浙总督卞宝第送来奏折,奏请朝廷尽快任命新的台湾巡抚赴任,同时又申请重建福建水师,并举荐了刚刚学成归国的醇王之子载洵为福建船政提督,这事儿,大伙也议议吧!”
轻轻将卞宝第的折子扔在玉桌上,光绪的眼神不经意般在自己老爹的身上扫过,看到醇亲王僵硬的表情,心里暗暗一叹,“比起那个胆大妄为又让人根本摸不透的六弟,阿玛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些。”
而恰在这时,慈禧也坐直了身子,任手中金光流闪的假指甲发出“哗哗”的声音。
其他人倒还无碍,刘铭传因基隆煤矿招商一事被拿下之后,台湾巡抚已空缺有月余,卞宝第此时上折,当在情理之中。可为何又同时提起了福建水师重建一事,偏偏他举荐的人选还是风头正劲的洵贝勒……素来梗直的张之万张了张嘴,他本想说“卞宝第不是老糊涂了吧?载洵年不过弱冠,岂能如儿戏般担此重职?”
水师提督,那是何等重要的职务?你见过哪国的舰队司令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吗?少年天子常有之,可少年提督……老张同志毕竟久历官场,摇摇头刚想发言,却发现身旁的礼亲王世绎都差点把头插进官服里去了,另一侧的许庚身和孙毓汶两个老滑头,更是对视一眼后,便如老僧坐定般,眯起了老眼。
“个鳖孙的!差点当了出头鸟!”
老张是直隶南皮人,虽然成了直军机、大学士,可还是喜欢不时偷偷冒几句家乡土话。
好在他的反应还不算慢。洵贝勒那是什么人呀?皇上的亲兄弟,醇王的亲儿子,太后老佛爷的心肝小宝贝。
再加上有卞宝第总督的力荐,这分明就是……尼玛,什么重建福建水师,朝廷每年拔付给水师的那点银子,每每还得李中堂急赤白脸的跟翁师傅争来争去呢,户部哪还有银子去重建另一支水师?这摆明就是要给洵贝勒熬资历呀!
打着重建水师的名头,混上个二品实缺,过几年听调回京,这就是另一个恭亲王呀!
张之万后怕的擦了擦汗,得亏没冒失,否则惹得就不是一个人了。太后、皇上、醇亲王,或许还要加上卞总督……载洵刚回来,卞宝第的折子就到了,这其中没点猫腻,老张同志打死都不信。
殊不知,这事儿是麻杆儿打狼——两头怕。老张正暗自庆幸,可醇王爷也是身上直长鸡皮疙瘩。当年载湉被突然抱进宫中,就是打的突然袭击。奕譞与福晋婉贞事先毫不知情。
这次,载洵的事儿又是这样,根本就不给他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奕譞缓缓的抬起了头,望了太后一眼,慈禧面含笑意。再望望光绪,儿子也微微点了点头。
看这意思,这事是皇上和太后沟通过的。可……偏偏就自己被蒙在鼓里。咬了咬牙,奕譞在心中连载洵也骂上了,“这臭小子,人还没回来时,就又捐银子又送礼物的一阵折腾。知道你运气好,在泰西弄不出了不小的动静,可你不知道树大招风吗?”
抛出了这个折子,场面有些诡异。光绪也心知这事,军机们在没摸清太后心思前,是不会轻易表态的。好在自己那兄弟也确是个鬼精灵,人未归京,便先摆平了太后。
捐内务府五十万两,说是给太后老佛爷添些胭脂;最巧的是还弄出了个皇室特殊津贴的名目,光明正大的给清漪园翻建工程捐银子。
一年一百万……太后让醇亲王从海军经费中挪用的也不过每年三十万两而已,有了载洵捐出的这一百万,连光绪都想着要扩大一些翻建的规模了。
圆明园被英法联军烧成那样子,当皇帝的面子也不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