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载洵认怂,载澄也觉得倍儿有面子。
毕竟,出国前,载洵就是京城满八旗这帮子小阿哥们的精神领袖、带头大哥。虽说载澄年长许多,亦是风/月街上的老牌牛人。可这年头,他澄贝勒的名头,在这聚仙酒楼中,还真未必有载洵好使。
其他的蒙八旗阿哥还好说,见载澄被铁良拉着上楼来,纷纷过来给澄贝勒见礼——恭王府的大阿哥、果敏贝勒,人家命好,生下来就是铁帽子亲王的内定继承人。
唯有布仁苏端坐在椅子上,见载澄上来,也只是撇了一眼,带搭不理的恭了恭手。
载澄眼睛一瞪,欲要翻脸,可转念一想:刚惹了载洵,这会儿要是动起手来,铁良这帮小子可未必真会帮自己。以自己的体格……那布仁苏虽不是亲王嫡亲,可好歹是僧王一系,在蒙古八旗的那帮阿哥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向来是不把自己这亲王贝勒看在眼里的。
“哼!”
冷哼一声,载澄难得的没有耍大爷脾气,顺着铁良的拉拽坐在了另一张桌子边。
“这什么情况?我说贝子爷,那洵小六儿也太牛气了吧?说请咱们大家伙吃饭,可都这点儿了,正主咋还没出现?”
载澄刚坐定位子,便听得旁边那边有个小阿哥嚣张的嚷嚷。澄大爷一翻白眼:俺们爱新觉罗家的人自己闹可以,你们这帮奴才也敢在这聒噪?
可没等他发话,便见得布仁苏一掌猛拍在桌子,“啪”的一声,吓得众人都是一哆嗦,“哪来那么多废话,洵六哥请客吃饭,是给大家伙面子。贝勒爷的名号,是你小子能胡乱喊的吗?一会等我六哥进来,给爷去磕头认罪……哟,六哥您来了!”
风云瞬转,布仁苏的脸色就如六月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刚儿还是雷霆爆怒,瞬息间便堆满了笑意,还站起身来,如奴才般迎到了楼梯口。
载洵没有意外,这货前两年就一门心思的琢磨在朝堂上混个差事。但他那脑子就是个肌肉疙瘩,读书时先生被气跑了无数,斗大的字也没识得一筐,天生不是个当差做官的料。
倒是有一身子蛮力,可这年代……连汉八旗绿营兵都是混吃等死的货色,唯一算得上强军的,也就是淮军。那就几乎等同于是老李的私军,中堂大人怎么会容得布仁苏这样背景的人去北洋乱插钉子?
不过……看布仁苏今儿这态度,想必有人跟他通了风。僧王的儿子伯彦谟讷诂,也就是当代博多勒噶台亲王深受老佛爷的信任,不仅领步军衙门统领一职,全面负责京城的治安警备,还身兼御前大臣等职,位高权重,曾被清流党人戏称“伯半朝”。
但伯彦谟讷诂是个相当稳重的人。载洵相信即便是蒙古亲王听到了些什么风声,也定然不会这么快就转告给布仁苏。
布仁苏的消息来源应该是……纳尔苏。
博多勒噶台亲王府的长子,僧王的嫡亲长孙,光绪十一年被赐封为固山贝勒。纳尔苏的出身光环,甚至比载洵还要更显赫,毕竟,人家是有资格继承王位的。而醇王府……如果不出意外,醇亲王的王位,在奕譞百年之后,应该是由王府中实际的“长子”,也就是载洵的五哥载沣继承。
换句话说,按照大清祖制,载洵就算日后混好了,也不过是被赐封个郡王罢了,就这还得沾皇帝二哥的光。而实际上,在另一个时空中,直到载沣的儿子溥仪登基,载沣摄政,载洵和载涛才凭借“皇叔”的身份,混上个郡王。
大清分赏爵位的制度还是相当严格的,就连福康安那样文治武功都有卓异成就,甚至传言是乾隆帝私生子的人,也仅仅是在死后才被追封为“嘉勇郡王”。
但这并代表纳尔苏就可以消息灵通,世袭罔替铁帽子亲王的继承人,屋里便坐着另一位。恭亲王的身份,可是比蒙古亲王还要尊贵的多。
让载洵顾忌的是纳尔苏的另一个身份,身为光绪贴身侍卫的他,同时还监任内大臣,并领有慈禧懿旨:可以自由出入颐和园。
一个因绝世军功,而深得皇帝信任的家族;一个文武双全、神形俊朗的年轻侍卫……其他人不敢妄言,但富有后世娱乐精神的载洵却很是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虽说那个老女人的权利欲望,远远超过了她的身体欲望。但26岁的青郁之年便开始守寡的慈禧,有那么几个解闷的男人,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小安子和李莲英虽然得宠,可他们都不是完整的男人。他们可以讨“老祖宗”的欢心,却无法带给她如一个普通女人的幸福和快感。
连载澄都敢公然养着一个兔相公,那个权力巅峰的女人……即便是纳尔苏在太后的眼里,只是一个玩物,但于床闱之间,听晓些这本就是算不得什么机密的消息,也实属正常。更何况,或许那老女人就是故意透露给姘头,以使得他更加卖力侍候的。
有着这层关系,布仁苏提前知道自己将外放南洋的消息,也并不算什么意外。但……载洵有些纳闷的是,“连我知道都还不清楚会被任命个什么差事,这货咋就这么有信心投上门来呢?”
要是在家道没落,在朝中素来无人的铁良那般兄弟,也就罢了。载洵相信就算自己做个把总,他们也定然会开心的追随,哪怕做个亲兵,可布仁苏不一样呀!就算“伯半朝”不屑于他的粗俗,可有那位直达……那什么的堂哥,耐心等些时日,混个总兵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呃,对了,再过几个月,纳尔苏就会被其父逼死在僧王的墓前,一年后,伯彦亲王也会神秘去世,据传是慈禧欲为情人报仇,毒死了他。
曾经的显贵,转眼便如云烟散去。布仁苏从此也就失去了所有的靠山。可载洵是穿越来的,布仁苏他自己不知道呀。偏偏昨天还牛气轰轰的来找麻烦,今天便撇开面子一副敬重得不行的样子,摆明是笑脸献媚,死心投靠来了。
“这不科学!”
苦着脸咽下了布仁苏带头敬的第三杯威士忌,载洵有些摸不到头脑的望了望身旁棒大腰粗的铁良,“这样的事,这兄弟也是指不上的!知兵善战、赤胆忠义,铁良是绝佳的军中上将,但若是做些偷偷摸摸、打探消息的事,他梗直的性格便不是那块料。”
铁良被载洵看得有些发毛,“嘿嘿”两声,“六哥,你老这么看我,我不敢喝酒咧!”
“靠!有啥不敢的?喝你的!我去找布仁苏聊几句!”
这时,载洵有些怀念起远在欧洲被当佛像供着的金二来,这方面,是那货的擅长。若是给他时间,他连北京城里哪家小媳妇偷汉子的事,都能摸得清清楚楚的。
挥挥手,允诺一帮子起哄的蒙古八旗小阿哥们一会儿回来接着喝,载洵领着布仁苏走进了一个单间。
关上门,布仁苏有些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我估摸着,六哥你也该喊我了!”
“我去……你小子的单细胞脑子也开窍了哈!还知道琢磨我了?”
“嘿嘿,哪有!是我家大哥指点我……唉!六哥,也甭用您拷问了,我就如实给您招来。您要去南洋的事儿,是昨晚大哥派人在宫中传出来的。我恰巧去在我叔那,就听到了!”
“噢!那你今儿这作派,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
载洵咧嘴轻笑,博多勒噶台亲王府虽然即临大变,可这货在蒙古旗人中的人脉还是有的,甚至到了科尔沁大草原上,僧王后人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
载洵想的很远,尤其是开府在即,现在缺的,不是银子,而是人,更准确的说是可以信任的人才。布仁苏哪方面也算不得拔尖的人才,可临时充充打手神马的,还是足可以胜任滴。
“六哥……嘿嘿!”
载洵的问话,让布仁苏有些不好意思,憨笑着挠挠大辫子前的光光额头。
“伯彦王爷让你来的?”
“啊……不是,六哥,是我自己想跟着您出去,谋个差事!总比在这京城整天厮混强。”
“嗯,是这么个理儿。布仁苏,好像你还比我大两岁吧?也不用称我哥,你就喊我名字就行。”
载洵有心收下布仁苏,言语间也就随意了许多。
“那哪成?要不我称您贝勒爷……”
“你少来!你还是贝子呢!等咱们出去了,天天贝勒、贝子的呼来唤去,不是等着让人家笑话咱吗?行吧,你爱叫哥也由你,你给我说说,王爷他老人家是怎么说的?”
“嗯,还是叫您哥,我心里舒坦,显得咱们亲切不是?”
谁说单细胞动物就不会顺杆爬?载洵这刚儿一吐口,“六哥”就变成“哥”了。
载洵笑笑,都是京城出去的爷们儿,到时候多提携是一定的,千古以来,咱中华就是人情社会不是?啥年代也不能免俗。
而且,布仁苏接下来的话,让载洵也无心去理会他的小心思。
“哥,我叔说,您月后就会提督南洋,让我跟你走,干好了差事,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哥,你知道,我这个贝子……”
“什么?提督南洋?”
这个小道消息,一下将载洵雷得外焦里嫩。昨日与皇帝二哥的一番长谈,因为顾忌太后那边的耳目,兄弟俩也是多有隐晦。
可没想到……光绪欲要重用自己,是情理之中的事。可算出了个有本事的亲兄弟,苦不是素无功勋,资历不足,恨不得立刻拔到军机处来。
但老佛爷怎么会……提督可是一省的军事主官,虽受制于总督,但怎么说也是正二品的大员不是?没有太后的点头,载洵可不信皇帝二哥刚刚亲政,便有了这么大的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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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幕即将拉开,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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