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疏阔的上京大道上,他牵着萧挞凛赠与他的赤色烈马,笑谈间比划着萧挞凛交给他的高昌箭术,一招一式极是认真到位,平日的确下了些功夫苦练。
难怪萧挞凛很是看重这个他。
他演示了数招后,笑道,“最厉害的一招就是势如破竹,我好像没有悟透···。”
他顿然停住了话,眼神警惕之意愈发明显,远处暗夜暮色中,数十骑人影正冲着这个方向悄无声息的走来。为首的少年和世良年纪相仿,四方面孔,粗狂的笑意张扬着敌意,正是他的族弟耶律敌烈。
敌烈身后,耶律世里嘴角扬起,冷冷笑意盯着斡儿,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他的坐骑身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被勒住了手腕,尘埃沾染了发丝,手掌被世里紧紧握在手心。
耶律敌烈打着马鞭缓缓绕着我转了圈,毫无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朴实,言语轻薄粗鄙,“你的女人?”说罢做了个极为不雅的举动,笑的极为放肆,身后的数十个少年围着她悠哉的转,哄笑声渐起。
敌烈不紧不慢的走近世良跟前,极为蔑视,“你是哪个东西,教训我阿弟世里!”
世良全然不理会敌烈的挑衅神色,竟然将这么大的活人视作空气,目光瞬间犀利,穿过人群遥遥直视世里,冷声道,“是你唤了他们过来?”
世里仗着人多势众,并不害怕,目光愈发凶狠,往日积攒的怨意恨意,就等着今日一并报了仇。“敌烈哥哥就是想来看看,败类长的是什么样!”
耶律敌烈被世良这样的藐视激怒,紧随而来,手中长刀直直劈挡在世良身前,“想活着,就现在跪下给我们扣头赔罪,自认熊包,否则自寻死路!”他手持刀柄,暗暗用劲,等着迎战。身后的数十个少年,也纷纷形成合围之势,等着挫一挫世良的傲气。
世里在一侧,饶有兴致的盯着所谓的哥哥,愈发兴奋,迫不及待的要看看他挫败的颓势。
世良凝视世里的眼神蓦然有了失望。随即一声冷喝,随手抽出马背上的长鞭,夹紧马肚,低略身子飞驰而过,瞬时就躲过了敌烈的阻拦,在空地上直直冲着世里疾驰而去,周遭的少年被撞得七零八落,纷纷落马,摔得东倒西歪。
世里目瞪口呆,惊愕的看着冲过来的哥哥,手颤不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世良手中的马鞭狠狠击落在后背,“下马!”凌空清响,世里登时就落下了马去,世里身后的女子也随即坠下马去,却被世良顺势拦腰抱住,缓缓放在了地上,转身用剑直直抵住敌烈咽喉,不多一个字,“滚!”
那个女子挣扎着爬起,却并没有胆怯害怕,口中说着我全然听不懂的语言,一路挣扎,终于到了我的脚下,“救我···”
我听着远处的刀锋剑雨,知道他并不会落了下风。这才俯下了身。那女子似乎也懂些契丹语,样貌白皙青涩,约莫十六七岁,发髻沾染了尘土,目光怯怯,惹人怜惜,若梳洗一番,必定是个娇弱美人。
刺鼻的腥味让我有些恶心,我有些嫌弃的看了眼那女子腿上早已凝固的血口,掩住鼻子后退几步。契丹属国太多,每年进贡的女奴不计其数,脚腕边有金雀印记的多是高丽女奴。她或许只是出逃的宫人,又何须相救?
念头刚一闪过,我就已经知道世良会怎么纠正我的冷血。他必然会义正词严,“她是女奴也好,是公主也罢,都要死了,为什么不救?”于是,我也做了这一次好人。
远处世良早已横扫一片,提剑径直走到了狼狈不堪的世里身边,一字一句:“你如果不是我的阿弟,今天我见你做的坏事,会当场杀了你!”他说罢,挥剑斩断世里手中的长刃,目光冷然,“我们兄弟间的事情,唤这些蠢货做什么!”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没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世里声音颤抖,却毫不畏惧,直直的盯着他。
“你侮辱这个姑娘,若她肯,你就该娶了她!”
世良不由分说,剑指着一个站起来微微发憷的少年,冷声道,“把世里送给我阿爹,到时候再向我讨要!”说罢剑尖直挑中他马靴上的璀璨珠宝点缀的银刀,那少年一惊,诺诺答应,将世里扶上马背,引马退下。
周围的少年也早已爬起的爬起,纷纷向他靠拢了来,敌烈不远处,抽出马鞍上的弓弩,直直对准了他。
世良只是淡笑,“你们人这么多,我可打不过。”
敌烈大怒,“刚才这么傲,现在装孙子!你若跪下,给每个爷爷磕头赔礼,我饶你一死!”
世良扬眉,“当真?”缓缓勒住缰绳,似乎要下马。
敌烈甚是自得,见他马上服软不禁大笑,周围的少年似乎也出了口恶气,纷纷露出了讥笑神色。突然,我听他对我笑的开心,“于弋,看好了,什么叫做势如破竹!”
他顺势稳稳安坐马背上,背上所负的弓箭早就趁着佯装下马的功夫紧握手中,马匹脱缰奔走,七只连弩斜着掠过,顺势而发,直击这些少年的宽袍,只是为了吓唬而已,围困的的阵型早已慌乱。其中一支不偏不倚,直擦过敌烈右耳。
这一笑一愠,片刻间送走了最怄火的阿弟,顺带着摆脱了围困,干脆利落。我有那么片刻,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某个瞬间像极了那个人。
“敌烈这样的人,以后还是会找你的。”我开始有些回避他的目光。
他摇头,“有些混账一上来就应该好好管教,这样才省心。”他正色笑道,“我讲道理,他们还要得寸进尺,那不就是找打吗?”
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纯朴和煦,是我熟悉的斡儿。
我突然想起燕京的时候我被他也当做了恶人,此刻却和我相处的亲近,现在看来,应该是了不得的一件事情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