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急驰,驶向目的地。
高杰心不在焉,不时从后视镜里去看许飞手里抱的那东西,其实他知道那是什么,你个天杀的许飞,大清早跑到火葬场接人,合着就是接这么一人,早知道打死他也不来。
“大飞呀,你,你这抱的是谁呀?”高杰忐忑不安的问着。
“我一狱友,也是我师父”许飞说。
“在那里面你还找一师父?教你什么?”
“他,其实,他是个盗墓的,在里面关了七年,我出来前一个月病死了,没有家属,这事也只能我帮他办了”许飞也不避讳,人死债消,纵然老赵头再怎么有罪,如今也只是一把尘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下不光是高杰,连王刚都愣住了,都说这挖坟掘墓的没好下场,断子绝孙,你这可到好,送上门给人当孝子。
高杰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那黑布下掩着的东西,“不是吧,一盗墓的教你什么,教你刨人祖坟?”
许飞淡然一笑,“不,不光这个,赵叔一生精通易经术数,对古阴宅风水研究很深,不过他是不是真的会盗墓,我也不知道,至少他的罪名是盗墓”
高杰说,“那这么说昨天你说我成也女人败也女人,就是他教你的?”
许飞点点头。
高杰不以为然,“歪门邪道,没事你学这这些干什么?”
许飞说,“无聊呗,在那里面也没什么正经事做,不找点事,闷都闷死了,刚开始也就为打发时间,后来学的时间长了,竟然起了兴致,易经一道,涉阴阳,断命理,辨风水,测吉凶,知天文识地理……”
高杰哼笑,“得得,我一句也听不明白,我可告诉你呀,最近城里对取谛封建迷信可是查得紧呀,你可别撞枪口上”
许飞也是哼哼一笑,“说你不学无术吧,易经怎么就和迷信有关呢,这根本就是两回事,老百姓嘴里说的算命术数,没错,那东西是由易经而出,但是,易经不是算命,真正了解它的人是不会拿他用在这路子上的,孔子知道吗?他就是为易经作注的,他从来不提倡用易经来推算命运”
“那你昨天说我这个运和女人有关,这还不是算命?”高杰还是不屑。
“所以说我只是个不入流的易经爱好者,只知道点皮毛,但这点皮毛就能断你的运势,从你的面相,再结合易注,你命里的确有祸水之害,当然准不准另说,我也是随口一说,你自己想想吧”
高杰心想着,也不是没有道理呀,想来从十六岁初恋到现在,交往过的女朋友至少得有十来个,如果再算上那些逢场作戏的,怕得上百,高三那会,带着女朋友玩得没边没沿,学业那是个什么东西,天知道,最后高考时还迟到,大学无缘,后来流入社会,又交了几个,有一个交往了几个月后,一天早上高杰一觉醒来,却发现她不见了,连同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钱财外加一部BB机都消失了,再后来,在夜店里又认识一个,却没想到一夜风流之后那女的竟然是当地一有头有脸人的情妇,这个是一通好打,愣是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光医药费就花了好几万,还没人给报销,要按这么说,自己这命里还真犯女人。
想到这,高杰说,“那,那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你不是不信么?”
“嗨,你一说我一听,反正这闲着也是闲着”
“也是,你呀,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勾搭搭的,要想找女朋友,找一正正经经的”
“废话!”
转眼间,车一路向南,在快出城的时候,路过一丁字路口,那里有家小超市,高杰对着超市努了努嘴,“大飞,小莫就在这里,要不要下来见见”
高杰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他太了解许飞了,重情重义,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能将当年的女友忘得一干二净,何况这五年来,在许飞的脑海可能就记得这一除他亲妈之外唯一的女人,想转移情感在那里面也没人可想呀,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女人。
许飞扭头看了看,阳光照在超市的玻璃墙上,看不到里面的人和物,“改天吧,见了面又能说什么”
“也好,那咱去南分路干嘛呢?不会又接人吧?”高杰道。
“不,去找件东西”
“你这刚出来,什么东西能放这么远?”
“不是我的,是他的”许飞拍了拍腿上的骨盔盒。
“什么东西?不会是他以前从别人坟里挖出来的宝贝吧?”说到这,高杰到显得兴奋起来,都是发死人财能一夜暴富,这份遗产那得是多大呀“
“谁知道,一个月前,赵叔自知将死,身边也没人可以托付,所以就找上我了,过些天,我还得去躺外地,将他送回老家安葬”
“哦,好心有好报,行,不对呀,你不是说他没家嘛?”高杰说。
许飞笑了笑,“他是个盗墓贼,这要是传到他老家,恐怕连埋他的地方都没有,他的家人还得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七年前被抓的时候,他一口咬定自己是个孤儿,来路不知,只是不敢对不起祖宗,只说是姓赵,别的什么也没说,一直到他在牢里病死”
高杰点点头,对这个盗墓贼暗暗生出一种敬意,虽然是个贼,至少还有点护着家小的良心。
下了省道,驶上坎坷的土路,一路颠簸,几十里路竟然走了快四个小时。
按导航仪所示,一行人已经到了老赵头生前所说的南分路乡。
许飞将骨灰盒放在车座上,下了车,手搭凉棚而望,远远的就能看到前方起伏连绵的群山。
“这叫什么山?”
王刚随后也下了车,这里完全陌生。
“我哪知道,是你要来这的”高杰也下了车,他可不想和那盒灰呆在狭窄的车内。
土路上走来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孩,许飞忙走上去问,“小朋友,前面那山是不是叫大青山哪?”
几个小孩一同点头。
“那就是了,就是那”许飞指着前方的大青山,转身折回车内,拿过他那扔地上都没人捡的旅游包,“没路了,步行吧”
高杰一听要走着去,暗暗叫苦,望山跑死马,看起来近在眼前,真要走起来,转山过岭的,走几十里也很正常。
王刚歪歪嘴,取过车窗后的一瓶矿泉水,跟了上去。
“嘿,真走呀,等等我呀,车怎么办?”高杰手一摊。
许飞头都没回,“扔这吧,除了废品站的没人打它主意,快点了,都两点了,天黑前得回来”
高杰边跑边回头,哭丧着脸,“就这,我他/妈还是找朋友借的”
行走在阡陌纵横的田间地头,纵目远眺,空旷而又悠静,也许是在监狱里待的时间长了,此时的许飞好像更喜欢这种宁静,和视野的开阔。
在来到山脚时,许飞望了望身后,脸上浮现出一抹久违的舒心的微心,他拢着嘴,冲来回大喊几声,身心在这一刻得到了难得的释放,似乎将含冤入狱五年,出来后又得知女友以为人妇,更有茫然不知的人生前途,这一切都暂时抛到了脑后,此时此地的他是完全自由不受任何事和人所约束。
“你抽什么风呢”高杰快跑几步跟上了许飞,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看你这身板,走了还不到一小时你就累成这样了,体格太差了吧,你看人三子,脸不红气不喘,你有空真得多健健身,别老在女人身上磨时间”
王刚也赶了过来,他听到许飞这话,嘴角一扬,抬起胳膊对着高杰晃了晃,以示他有着傲人的二头肌。
高杰没好气的朝他挥挥手,“去去去,你们也不瞅瞅这都几点了,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水米没打牙,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大飞,你这到底要上哪呀,要爬山你也事先说声哪,我这连瓶水都没带”
许飞看了看四周,找了块石头坐着,看着高杰那狼狈像,咯咯直笑,“就你事多,先休息下吧,补充点体力”
许飞取下肩头的旅游包,拉开拉锁,里面竟然是一堆的吃食,有火腿肠,面包,饼干,矿泉水,还有手电和几组干电池,一把小铁铲,这些都是昨天晚上他就准备好的。
高杰一见这些,也就忘了辛苦,凑过来随手抓着什么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噎得连连打嗝,嘴里还不忘记说,“你小子呀,早就知道今天这事了”
许飞笑了笑,扔了一些东西给王刚。
三人吃饱喝足就地而坐,休息片刻,高杰想起刚才在许飞的包里除了吃食之外还有几把手电筒,这大白天用不着这东西呀。
于是,高杰好奇心起,指着许飞的包说,“大飞,你带手电干嘛?不会是晚上你还打算在这山里转吧”
王刚也侧过头来听,大晚上的在一处人生地不熟的大山里走夜路,任是胆子再大的人也要皱皱眉。
许飞拍了拍包,“希望用不上吧,如果你跟得上我,兴许天黑前咱就能回去,看看,现在都快三点了”
说完,许飞便起身,抖抖身上的灰土,看了看山上,抬脚而上,因为从这个角度去看这里的山势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以许飞所了解到的寻龙之术,最起码得居高而望,那样才能分得清此处是否具有龙脉的形势。
不过相对于以寻龙为目的专业相地师,许飞这回要容易得多,老赵头生前已经指出了龙脉所在的地名,大青山,许飞要做的只是观测山势来推测穴位,当然了,以许飞现在掌握的所有阴宅和风水的知识还仅仅只是停留在理论的阶段,从来也没机会实地运用过,对于这此能不能找到老赵头坐牢前留下的东西,这还很难说。
高杰一听晚上还有可能在山里转,立时就有些慌了,他跟在许飞的身后,垂头丧气的说,“我的大飞哥,玩笑开大了吧,你看看这山,我,我他/娘都看不到头,你连你要找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可告诉你呀,晚上我可不在山里过夜,谁知道这鬼地方有没有狼”
王刚张嘴无声的干笑几声,意思是在取笑高杰这胆子也太小了。
许飞停住脚步,转过身,一本正经地看着后面两人,“凤凰展翅”
“什么?什么凤凰展翅”两人都听得有些莫明奇妙,怎么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许飞又转身向上走,边走边道,“我们要找的东西,就是‘凤凰展翅’”
高杰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没疯吧,找凤凰,孔雀开屏我到是在公园里见过”
许飞一路走,一路解释着。
这次来大青山那当然不是来找什么神鸟凤凰,许飞说的凤凰展翅,那是按古代风水学,以吉地的形势酷似一只凤凰欲展翅高飞而得名,这在阴宅风水学里还有一名目,称作凤凰展翅穴。
老赵头好像是有意在考验许飞对于他所学到东西是不是真正有所掌握,单单只留下一个穴名,说东西就放在正穴眼里,若想找到那得凭本事。
寻龙定穴行内有这么一句话,三年寻龙,十年定穴,意思是想找到一处上善吉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要想在吉地之中推断出正穴所在的准确位置,那更是难上加难,非得十年八载而不得成。
听完许飞的讲解,高杰很是兴奋,似乎已经忘记了一路的辛苦和对夜晚的恐惧,他兴冲冲的跟上许飞,扯着许飞的衣服问,“那,那按你这么说,咱这次来就是刨坟来的吧,对不,挖古董,是不是?”
许飞摇头而笑,“大白天你看见一骨灰盒都抖三抖,三更半夜挖坟盗墓,你有这胆子吗?”其实许飞压根就没往那上面想过,再说,这次来就是按老赵头的提示来找一样东西,谁说有风水吉地就一定会有古墓,这天下之大,风水吉地也不在少数,不可能处处都埋着人哪,况且对于风水一道,每一位风水大师都有着自己认为合理和独到的理解,可能你认为此处是处吉壤,但他确断定这里是处凶地,众口不一。
风水一学源自周易,后人以自身的理解去解读,得出独有的一套风水理论,从而使得风水学又分为各类派系,如以山峦形势寻龙穴的形势派,此派极少使用罗盘定位,全凭一双眼睛,还有三合长生派,九星派,八宅风水等等十六数之众,其中又以三合长生一派最为世人所易学易用,凡能了解风水罗盘再结合三合长生派的风水理论一般人都能寻龙定穴。
按照许飞对风水学的理解,他感觉自己所学的应该就属于形势派,以眼量天下,寻龙脉,察龙砂,观走水,点正穴,至于这些东西对自己将来能不能起到作用,他一笑而过,无非就是一种兴趣,闲来用来打发打发时间。
三更半夜刨坟堆,高杰想想也是,他宁可一人单挑几名大汉也不愿意与死人作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挖出一具几百上千年的尸体,他没准当场都得晕过去。
高杰苦笑着摇摇头,“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年月没胆子还真是什么事也不好办呀,我就没这发横财的命”
在恐惧和钱财之间,高杰显得很理智,钱财是小,吓死是大。
三人体力得到恢复,没多久便跑上了山顶,大青山海拔也不高,按许飞的目测大概不超过一百米,而此时他和两兄弟正站在最高峰之顶。
夕阳西下,天空一片血红,许飞极目远眺,视线极好,连绵的群山尽收眼底,正前方最远处有一排排小得如同夜色中的繁星般的白色的房屋,看样子那里是个小镇,有可能就是南分路集市。
秋后的群山,一片枯黄,秋风习习,许飞掸着衣服,擦擦汗,居高而望,从这里能看到大青山上每一条支脉的走向和山势,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凤凰展翅穴’的大概位置,非从此处开始不可。
高杰和王刚双双坐在地上,甩起衣摆扇着风,高杰四下看了看,说,“老大,找到没?”
许飞仔细的观察着山势,随口道,“你当这是你去夜店找姑娘呢,三年寻龙,十年定穴,那有那容……有门,快,你们看”
许飞一脸惊奇,指着正南面山下那处山坳兴奋地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