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照着小超市内一忙碌着的背影,黑发顺直的垂在脑后,红色的头巾格外鲜艳,许飞出神的看着这个背影,他太熟悉了,他甚至还记得她发梢的香味,曾经的一幕幕正拼命地往他脑袋里钻,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深情的问候,许飞有些恍惚。
几分钟后,许飞终于向前迈出了步脚。
“你好,欢迎光……”杜小莫见有人进来,习惯性的笑脸而迎,而这次,她却只说了半句话便僵住了,手上几张纸币也纷然飘在地。
也许不只一次杜小莫想再见到他,但又不止一次的让自己打消这种念头,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她的心在这一瞬间凌乱了,头脑里一片空白。
许飞为了不让气氛太过尴尬,勉强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好久不见,小莫”
她还是那么漂亮,圆圆的眼总是像有说不尽的天真和可爱,毫无瑕疵的脸总是铺满一层淡淡的红霞,似乎这五年里她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么可爱,漂亮,至少在许飞眼里她是完美的。
杜小莫身体颤动一阵,手忙脚乱的将散落在地的钱捡了起来,放进收银台,一转身就朝超市后面一扇小门跑去,脚步凌乱,她想逃离,她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准备,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小莫!”许飞跟了上去,在快杜小莫快跑进小门时,许飞拉住了她的胳膊,“小莫,是我,大飞呀”
当杜小莫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时,已是泪眼朦胧,但很快,她镇定下来,要来的迟早要来的。
“大飞,你,你怎么来了”杜小莫轻轻地推开许飞的手,慌乱地抹去眼角的湿润。
两个曾经一对山盟海誓的恋人,却没想到五年后再相见是如此的尴尬。
许飞推了推鼻子,“前天刚出来,听二子他们说你在这,想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杜小莫强忍住想大哭一场的冲动,说,“你不是判了……”
“对,本来是七年,去年里面发生火灾,我立了功,减刑,提前出来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是我对不起你,你受苦了,对不起”杜小莫一直低着头,她怕看他的眼睛,在她的心里有对多对许飞的亏欠,如果不是她当年的任性,他怎么会坐牢,这一切都怪自己。
许飞感觉眼前的杜小莫有些陌生,以前的她是多么的开朗,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断过,好像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打扰她的喜悦,而现在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张多愁伤感而又迷茫的脸。
许飞潇洒的笑了笑,“不怪你,都过去了,我知道,你结婚了,我来只是想看看你,至少我们还是朋友”
杜小莫猛然抬起来,带着无边的愧疚和委屈的眼楚楚可怜地看着许飞,嘴角不停的蠕动,想要说的话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许飞也呆不下去了,他真想伸手抱抱她,但不能,他也看出小莫的心里正受着煎熬,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早点忘记这一切吧,还两人一个宁静。
“行了,我,我走了”许飞两手插兜,转身朝外走。
看着许飞的背影,杜小莫无声的伸伸手,她想叫住他,却没勇气开口,她也不能,因为她已经嫁人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孩的身影正背着书包从一辆黄色的校车上跳下来,欢欢喜喜地跑进了超市。
“妈妈,妈妈,我放学了”小孩一头冲进店里,朝杜小莫跑了过去。
许飞看着小孩从他身边跑过,猛的一回头,只见那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正拉着小莫的手在左右顽皮的摇摆着,天真无邪。
许飞愣住了,盯着一脸慌乱的小莫,没想到她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快到一切都变了。
杜小莫摸着小男孩的头,难堪地说着,“我儿子,今年五岁了”
许飞真想在这一瞬间消失,但不能,他是一个男人,拿得起也要放得下,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能再让这一切还有回头的机会,于是他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着又走了回来,“挺好的,挺可爱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许飞在小男孩的面前蹲了下来。
“我叫杜小宝,你认识我吗?”小宝从小在超市长大,见了生人一点也不怯,一边玩着妈妈的手指一边瞪着一对小眼说。
“小宝,他是妈妈的朋友,喊叔叔好”也许是小宝的天真让杜小莫有了一丝轻松,可能女人在和任何人谈起自己孩子的时候都会显得很得意和引以为傲。
“叔叔好”小宝很听话。
许飞点点头,微笑着说,“你也好,小宝,上几年级了”
“小班”
“哦,好样的,叔叔……”许飞两手摸了摸口袋,他想给孩子个见面礼,但摸了一通,这才想起来,钱在包里,包在车上。
当许飞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块他师父留给他的玉,那块奇怪的玉。
“来,小宝,叔叔来的急,没给你带玩具,这块小石头,送给你,好看吗?”许飞只是想表示他并不怪小莫,对她孩子的出现很从容。
“好看,妈妈,我能收叔叔的礼物吗?”小宝手摸着这块绿色的小石头,很想要,期盼地望着妈妈。
许飞对杜小莫点点头,意思是既然孩子喜欢就同意吧。
“好吧,快谢谢叔叔”杜小莫也想让大家都平淡下来,就像是一对朋友,完全没有昔日感情的打扰。
这时,超市外响起一阵喇叭声,是从街对面高杰的面包车上传来的。
许飞朝外看了看,点点头,表示就来,却发生高杰对着马路上的一个男人指指点点,许飞不明白,顺着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头发纷乱的男人,外衣搭在肩上,正在躲避着过往车辆,朝超市走了过来。
“大飞,你有事就先走吧,再,再见”杜小莫好像见到那个男人走过来,而显得有些紧张,催促着许飞离开。
许飞见小莫的表情,他明白了,不用说,这个男人一定就是她老公,想到这许飞不由得仔细去打量那个男人,胡子拉渣,衬衫一半塞在裤子里,一半垂着,一边走一边剔着牙,随口往地上吐着口水,看到这,许飞心隐隐一阵绞痛,对这个男人顿时生起一种莫名的厌恶。
“爸爸,你看,是叔叔送我的”小宝见爸爸进来,忙跑了过去。
“去去去,一边玩去,你站那干吗,来,给我拿点钱”小莫的老公好像对小宝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扯着嗓子朝许飞身后的小莫喊着。
许飞转身看了小莫一眼,只见她眼神闪烁,四目不敢对视,小莫低着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快点,那边还等着呢”那男人敲了敲收银台,好像他的话不能被忽视。
杜小莫偷偷看了许飞一眼,说着,“怎么,怎么又要钱,你昨天不刚拿了两千吗”
“怎么那么多废话,不投资怎么赚钱,快着点,再拿两千,中午不回来吃了呀”
“不行,一会送货的要来,这钱要进货”小莫说话的同时,眼神总是时不时的看几眼许飞,她真希望许飞此时不在这,不要让他看到这一幕。
“我这也是挣钱,哪挣不一样,快”他一边说着一边绕过收银台就要去拉收款机。
“你干嘛,放手,这钱要进货”小莫连忙护住收款机,将他推开。、
“嘿,我抽……”他手一抬作势要打。
“走,走开,不准又打妈妈,你坏蛋,李大国,你坏蛋,你又想偷妈妈钱去玩牌”小宝见爸爸又伸出了手,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冲过去连连把他爸爸往后推。
许飞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平和的说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李大国胳膊吃疼,咧了咧嘴,用力的挣开,往后一退,“你,你谁呀你,有你什么事呀”
许飞拳头一紧,脸阴沉着,要换成是五年前,他早上去一顿狠捶了,就这样式的,五个他都不放在眼里,但此一时彼一时,当着小莫的面打他老公,这,不行。
杜小莫了解许飞,她见许飞这一脸的怒容,她怕出事,抢先说着,“一个顾客”然后又飞快的拉开收款机,抽出一叠钱扔到李大国怀里,“拿走,拿走,走吧”
李大国见钱到手了,嘿嘿一笑,看了许飞一眼,歪歪嘴角,走出了店里,寻着来路而去。
许飞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小莫怎么能跟着这种男人,但是又能怎么样,谁让自己这前年不在她身边,他看了一眼小莫,心有不甘而又无奈何地走了。
许飞一回到车里,高杰忙发动了车子,看着许飞嘿嘿一笑,“怎么样,难过吗,想开点,各人有各人的命,死心吧”
许飞浑身都在发抖,紧咬着牙,双手用力的抓在车座椅上,眼睛里像要往外喷火,紧紧地盯着李大国的背影。
当李大国的身影钻进一家名为‘大刘棋牌室’的时候,许飞身子一动,拉开车门,就要冲出去。
高杰忙一把将他拉住,“你干嘛”
“我/他妈揍死他,”
“你没毛病吧,关你屁事,你还以为你是人男朋友呢,毛病,坐好,走了,等你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汽车快速启动,一溜烟驶离了路口。
许飞靠在座椅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驶上了高速,王刚正躺在后面呼呼大睡。
许飞也渐渐平息了心里的怒火,他是没资格去管,小莫已经不属于他了,他得快速地忘记这份感情。
“这是到哪了?”许飞伸手将自己的破包从座位低下抽了出来,问着高杰。
“刚上高速,离城大概一百多里吧”高杰打开车窗。
风一吹,许飞深吸了口气,从包里将那张纸在大青山取回来的纸又拿了出来,那上面有师父家的地址,他想借这些东西尽快地从小莫的阴影里走出来。
“赣南,湖口县,赵家村,赵宁宁,陈菊花”许飞将纸上的地址念了出来,后面应该就是师父的家人,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不能找得到。
高杰一边开车,一边抽着烟,时不时瞟了一眼许飞手里的纸张,说,“这两人谁呀?”
许飞摇摇头,“不知道,大概是我师父的家人吧”
高杰说,“陈菊花,这名字真土,没准是你师娘吧,嘿嘿”
“谁知道,能不能找到还不知道呢,他都二十年没回家了”
“也许吧,赵玲玲,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是他女儿吧”
“有可能吧,在里面的时候,常常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听我师父说梦话,十次有九次就喊这玲玲,哎,临死也没见上一面”
“大飞,你这亲人是越来越多了呀,不但多了个师娘,没准还能找一师妹或师姐呢,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有没有结婚,哦”
“滚一边去!”
“嘿嘿,肥水不流外人田,八成你师父就有这想法”
许飞懒得理他,侧过身,将那张纸在手里翻来翻去,突然,在纸的另一面好像还有几行字,可能由于那天晚上天黑没注意到,许飞忙坐直了身子,好像是首诗,字写得很工整,和另一面的狂草就像是两个人的笔迹,但仔细对比应该还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月山如龙面南垂,上北右西百步回;王候将相苦作舟,何吝赠某立石碑……”许飞反复将这四句话念了几遍,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呢。
“你念什么呢?”高杰问。
“不知道,纸的背面写着的,应该也是我师父的留下来的,好像是首诗吧”
“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不可能没来由的留这四句话,也许又是个指引吧,月山是什么地方?”
高杰想了想,“不知道,没听过,你师父挺奇怪的呀,没想老喜欢打哑谜,痛痛快快说清楚不完了吧,费劲”
许飞又细看了几遍,还是不理解,索性便不想了,看了看倒如飞梭的窗外,“我睡会,两小时后,找个地方停车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