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息洞口附近,九束火焰不曾熄灭,洞口天色明了暗,暗了明,已是降龙渡劫后的第三日了,但降龙并未回到逆天洞。洞中央,朵生靠着石头半坐地上,铜眼黯淡的鞅乐靠着绿衣,这回寄生洞内的湛蓝也挪到了朵生后,白灵儿、陶贝、灰斗、独眼黑白斑也凑到了附近,看似有大事发生。
朵生不知,他只懵怔的望着洞口,死亡与六岁的朵生太遥远,他听过、见过,却无法感受。群蛇一批又一批游进逆天洞,绿衣望出洞口的双蛇头缩回来望着湛蓝,绿眼颇含深意的与幽蓝蛇眼对视。
“九一得负全责,逆天洞不能再有意外了。”湛蓝发话,鞅乐望向灵息洞附近,围成圈的黄金霸王吐火蛇们。九条黄金霸王蛇齐齐回头看着湛蓝,九九快速移动蛇身,脱离了九八与九七控制,几乎飞到了湛蓝跟前。
“大哥虽有错,但降龙是自愿的。此次他渡劫失败,怨不得别人。”九九伸长七寸,仿若人伸长脖子般,据理力争。九八与九七也飞快的游到他身侧,绞着九九蛇腰,拖远了去。
眼下黄金霸王吐火蛇家族因降龙渡劫失败而面临灭绝之境。绿衣是化形期,湛蓝修为更高,鞅乐仅次绿衣、独眼黑白斑、陶贝、灰斗、白灵儿实力皆不同程度的高过九九,而这些灵蛇全一边倒了。九九冒险靠近,对方若起歹意先灭了他,后果不堪设想,要知这七条妖蛇的综合实力已超过了黄金霸王吐火蛇家族。逆天洞内,已分两派,一些修为极低或尚无修为的灵蛇也纷纷站队,整个逆天洞,除却洞中央的朵生附近尚可见一星石面,其余皆被蛇身覆盖。
群蛇骚动不安,信子滋滋作响,蛇头此起彼伏,状似人**头接耳,亦有少不懂事的蛇,先是躺黄金霸王吐火蛇附近,后挤到绿衣这边,往返不定,更有甚者,蛇头搁绿衣附近的小蛇身上,蛇尾却搭在九一附近的群蛇中。
“这是要开会么?”朵生记得村子里头有大事总要聚集一大群人,与这逆天洞内的情景颇为相似,他左右看了有着明显楚河分界的两派灵蛇。
“与你无关,吃你的夕照五花果。”鞅乐用蛇尾塞了一枚夕照五花果到朵生手里,朵生握住夕照五花果,担忧的看了鞅乐一眼。鞅乐往绿衣身前挤了些。
“真要处置?”鞅乐担忧此战无暇顾及朵生,群蛇混战,定有浑水摸鱼之徒趁机大快朵颐,如此,他还真是得不偿失。
“逆天洞大能无一存活。难不成等这洞塌了再做决断?”绿衣认为此次降龙渡劫失败多与他前几次贪荤吞食孩童攸关,而这起因全赖黄金霸王吐火蛇老大九一。逆天洞好不容易出现一位出窍人形大能,竟这般葬送了。绿衣愤懑,他发动诸蛇前去寻找降龙,竟无一蛛丝马迹。真应了大能所说,渡劫不成,灰飞烟灭。
湛蓝望向九一,闪动了幽蓝目光,又看绿衣,他似想起一事,转头爬回寄生洞,这次速度明显快了好些,不久又衔了一物回到原先位置,仰头抛了此物于绿衣。
绿衣用前趾接住,是一枚晶莹白石珠,珠内黑金两股如丝气息正缓慢游转。
“灵生珠息静方灭。”绿眼饱含询问之意,湛蓝微点头。
“此物证实他渡劫已成,或因贪荤伤太重,正躲于某处复元,一时半会难回。不过这小孩恐成其不复之劫。九一若有悔悟之心,此次便饶了他吧。”九一闻言,晦暗金目一亮,朝湛蓝频频点黄金蛇头。他深知这次即便是降龙重伤存活,回逆天洞吃了朵生,下次历劫恐更艰难,若真个一去不回,今时结局定不会重演,他是开智灵蛇,自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再无与绿衣谈及贪荤时的无所谓之态。
“这小孩由你黄金霸王蛇家族放生。鞅乐、九九、白灵儿监管。”
群蛇骚动,白灵儿挤开鞅乐,凑到朵生跟前,甩了上段蛇身,轻打了朵生一下。
“嘿,小屁孩,往后我做你师父可好?我教你修炼,杀人放火都能做。”鞅乐一尾扫开白灵儿,绊了他两下。
“狗嘴吐不出象牙。”对面九八、九七放开奋力挣扎的九九。九九快速游近朵生,缠上他腰。
“我去过朵家村。九九这就带你回家。”鞅乐折身,前游,群蛇纷纷让出路来。九九也没放开朵生,而是缠着他,跟上鞅乐,白灵儿紧随其后。绿衣与湛蓝等皆目送三灵蛇一小孩出逆天洞。
三日前,尤启探寻至铜铃古院后,又返回到小山洞口,洞内似人类小孩的降龙遍体鳞伤,白发脏乱、彩衣残破,全身灵力如轻烟四溢,他入洞,抱出降龙,飞回了临蓬生筑。
无牙藏院,观天地相的耳引,已知重莲山区妖修出世。大凡妖修出世,皆已化人形为准。
大雨停时,从西南方射近的红光正是尤启,耳引见那渡劫失败而幸存的妖修已被尤启带回临蓬生筑,并无一丝好奇的回了无牙藏院。
打理了降龙一番,尤启凝视着昏睡中的童颜。今次行事,他确有大胆。逆天洞内出世妖修若能为重华门所用,重华门实力增强不说,灭门一事恐也有转机,他几乎能断定三百年前重华门大难与逆天洞有莫大干系,而身下此童或可知晓,虽说此举有险,却极为可行。
大风暴雨,闪电雷鸣,悬崖峭壁,怪石嶙峋。降龙感受自与旁人不同。每一道闪电皆击中蛇身,灼热,骨痛,甚至可闻焦糊之味,骨断之声。
降龙十分满意头顶人形,这也使他下意识记起了朵生。玩是他此生修道追求,守住人形,渡劫出窍是他眼下唯一识念。七寸颈骨已断二三,蛇尾也被雷电击中而折。他挣扎着企图避开最后一道迎面强光,光芒盛华,识海漆黑,降龙无知无觉,被雷电强力击回山洞,撞上岩壁,死了过去,强光炸雷,绝崖山洞已近坍塌。
灵气成雾成团,不断积聚,一身痛楚渐无。秀山灵瀑皎洁月,识海一片澄蓝,降龙徐徐吐出一口气,他活过来了,睁眼,银钩、白帐、黄帘。
降龙坐起,白发倒甩回脸,他下意识拨开,视线所触,一个反弹,人已落到床前,他迫不及待的左转右转,却怎也看不全自己形貌,急得抓耳饶腮。
“我是人,我是人了。”尤启推门入室,举着笼了一大截袍袖的小童降龙窜到他跟前,手足舞蹈,大叫大跳。
“我和朵生一样,是人了。”附近,脸上略有笑意的红袍陌生人正俯瞰着,降龙声音弱了去。
“渡劫出意外,我带你回了山门。”褐瞳转了一下,渡劫出意外是常事,这次竟被凡人带进了山门。山门?降龙走出大院,大院外围是银光流转气墙,回头又见临蓬生筑四字,尚记得临蓬生筑是重华门左长老住所,降龙莹白脸上泛起了苍色。
“初来乍到,恐难适应。你是小住一段时日,还是先回家?”尤启跨出院门,温言软语,这逆天妖蛇强逼不得,以退为进不失为上策。
降龙前凑了些,他上下打量尤启后,皱眉。晕去一会儿就欠了重华门一个大人情,他不知尤启这般待他好的目的。尤启十分令人亲近,又长的非常好看。降龙自认他是好人,用好心做了一件好事,便开始盘算如何还他这份人情。
“已化人形,其他是小事。你这是要留下来么?”尤启提醒正划算着的妖蛇。降龙双目一亮,逆天洞尚有灵食待他果腹,看天色不早,也不知昏睡了几时,他十分忧心逆天洞内的家伙当他渡劫失败,奋起瓜分了朵生。
“家有美食,万无留下之理,他日降龙定当回报。”降龙转身欲走,尤启红影闪阻。美食?那被当做灵植灌养的人类小孩朵生?妖蛇此次渡劫孕期已久,本足可轻松过关,却得肉身尽毁下场。然而妖蛇提及贪荤竟如无事,可见他是真不畏天谴。好在逆天洞内的灵蛇反其道而阻,替他消业不少。若非临蓬生筑藏有一枚凝神结体丸,妖童之形不出七日便会灰飞烟灭。眼前降龙是否被救起,他也不知,凝神结体丸最需契机,并非每位渡劫者用之就能奏效,十有八九皆是殊途同归。
尤启神色淡然的望着褐瞳四转的降龙,降龙见他阻拦,暗生了警惕。
“这院四周,悬崖峭壁。我送你回家。”气息暗沉,降龙浑然一惊,体内真元竟无丝毫。他走入气墙,往下看,云海深不见底。崖畔小童走来走去,甚是不安。隔着气墙的尤启知他忧心何事。无非是不愿有人发现逆天洞罢了。
“重莲夕照五花生。”这前一句是老窝万仞逆天洞。降龙蹙了两尾粗眉,眼前这大能不仅知晓他家,恐还了解一干好友底细。尚记得‘苍龙吞月逆天洞灭’谒语,前阵子也看过星相,虽不太懂,但依葫芦画瓢,那繁星聚集之形,确似龙非月。
褐瞳上下转个不停的凑近,尤启已探得降龙神识。这妖童已生智子疑邻之心,火焰冉冉而升的双瞳也渐露其意。
“服用凝神结体丹丸者,七日内不宜动怒。”淡漠神色已有一丝波动,尤启语气却轻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