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院内的海棠开得正好,清风摇曳间送来一阵阵淡淡的清香,地上铺满了树上落下的花瓣,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院内书房的窗子敞开着,靠窗的红木书桌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正拿着毛笔,站在红木大椅上像模像样地描着字帖,过于高大的书桌使她写得有些吃力,但是她模样认真,小脸上也是全神贯注的神情,反倒不使人感到突兀了,只觉得这孩子真不错。
这时,一名锦衣男子推门走进书房,拿起小女孩临摹完成的纸张仔细查看,微笑着问道:
“小小,这是你今天练的字吗?不错,进步很大,你小小年纪就如此用功,让阿耶很是为你骄傲,果真没有辜负外人所道我苏家女儿的才女之名啊!”
“阿耶,旁人的言论你也信?女儿并不是什么才女,只不过是阿耶阿娘教导的比一般人家多一点罢了。”苏小小跳下椅子与父亲辩驳道,童稚的声音与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苏父有些忍俊不禁。
“好,阿耶知道了,但吾家小小确是聪明啊,这是旁人都了解的。”苏父看着女儿较真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着说道。
“好吧,那女儿就姑且赞成阿耶的言论吧。”小女孩有些气闷的说到,嘴上说着赞成,可那高高嘟起的小嘴明显在暗示着内心的不服。
苏父见此情景,只好拉开红木大椅,坐了上去,然后将女儿一把抱进怀里,轻抚着女儿的后背,认真说道:
“小小,别人赞赏你的才华并不是坏事,你要学会接受,阿耶知道你是不想让这个才女之名成为以后的累赘,怕你以后要是才情不如从前,会让别人笑话,你想让他人都知道你只是比别人都学一点而已,并不是天生聪慧,对吗?”
“既然阿耶明白,又为何不澄清这件事?”小小闷声说道。
“可是阿耶不知吾儿已经读到哪些诗书了,只是想考校一下你的功课,可谁知小小你竟给了阿耶如此大的惊喜,难道还不让阿耶高兴吗?”苏父有些揶揄地说,“好了,小小,虽说你自小比平常孩子懂事,但你才六岁,不该为这些事烦心,别人的夸赞你就暂且收下,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来,不要苦着一张脸了,笑一个给阿耶看看。”
小小这才想通了,脸上露出了笑容,苏父点点她的额头,无奈的说了一句:“你呀!这个执拗的脾气也不知像谁。”父女俩相视而看,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小看着父亲,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天父亲在众人面前考校她学问的情景。
那天,父亲的友人们相聚一堂,书房里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也许是因为祖上曾是书香门第,所以苏父虽是个商人,却十分钟爱读书,喜欢和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畅谈古今,吟诗作对。正兴致高之际,也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苏兄,不知你那窗侧的楹联:‘闭阁藏新月,开窗放野云。’是出自何方高人之手啊?”
有人就接了一句:“苏兄的朋友想必都是学富五车之人,苏兄可方便为某引见一下?”
“哈哈哈,各位都猜错了,这副楹联是小女所写,并非高人啊!”苏父笑着回答了书房中众人的问题。
“哦,原来是苏家小娘子啊,不知令爱芳龄几何?师从何人啊?”众人颇为好奇的问道
“小女现今六岁,还不曾拜师。这副楹联不过是她调皮时手书的,耍着性子非得让我做书房的楹联,小孩心性重,各位莫要高看了她。”苏父自谦的说。
“苏兄这可太过谦虚了,苏小娘子这么小就如此有才情,长大后必是一代才女啊!”众人夸赞道。
“苏兄可否让吾众见一见苏小娘子啊?”在场有人询问道。
苏父稍一沉吟,答道:“无妨,自是可以的。”随即就叫来仆童,让人去接小娘子来书房。一会儿,苏小小就被丫鬟领着过来了。小小用手轻叩门扉,,问道:
“阿耶,不知您叫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小小啊,进来吧,阿耶今日要考校你的学问。”苏父在屋内答道
身后的丫鬟帮小小推开门后退到一旁,待她进去后,又重新关上门。小小进屋后,看见一屋子的陌生人,略有些不适应,苏父见此开口道:
“来,小小,过来阿耶这里。今天是这些叔叔伯伯想要见我们的小才女,他们都觉得你提在书房窗侧的楹联不错,想再问问你,可否?”
“阿耶,各位叔叔伯伯,请问吧。”小小坐直身体说道,糯糯的童音听起来有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好,那阿耶就开始了,那阿耶先问你几个书上的内容吧。”
苏父考校完书本内容,又突然对小小说:“小小,不如你就以窗外的海棠花为题来说赋诗一首吧。”
小小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张口说道:“水痕不动秋容净,花影斜垂春色拖。”
话音刚落,屋内的众人就拍手叫好,苏父脸上也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苏兄,有女如此,你可真是有福了,此女长大后必会名扬钱塘啊!”一名友人脱口而出道。
“那就多谢张兄吉言了。”苏父行礼回谢道。
等到人都散去之后,小小将心中的疑问告知了父亲,
“阿耶,您平时也不会刻意去让女儿展示自己的才华,为何今日要这样呢?”
“是因为他们看见了窗侧的楹联,似乎是有些不信这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孩写的,所以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女儿是如何得有才华,我苏清平的女儿是肯定不会差的。”
苏父告知了小小原因,却让小小心中有些不高兴,一想到她只被父亲用来展示给别人看的以证明他很有才华的载体,她就有些气闷。
所以今早小小才会就“是否天生就是才女”与父亲争论,她只是后天努力较多较多而已,这点并不值得父亲拿出去炫耀。
可是小小并不知道,这竟是父亲最后一次对外人炫耀她,也是她最后一次与父亲争论,若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她是否会后悔冲撞了父亲?因为不久后的厄运不止带走了她的父亲,还改变了她的命运。
小小在丫鬟的服侍下进入了睡梦中,嘴角还带着微笑,是不是在梦中也是做着甜蜜的美梦呢?
谁也不知一场灾祸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