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当晚文新玉在灶屋里烧夜饭的时候,脑子里总是浮想联翩。她想到她自从新婚后,就再没有过过真正舒心愉快的生活了。尽管闹新娘是本地的风俗,谁也不会说她、嘲讽她,但她心理上一直接受不了,以至这一辈子一直留下抹不去的阴影。
叫她感到欣慰的是,她的女儿、她的唯一的、美丽的女儿钱新莲已在外地工作,不必再步她的后尘,遭遇同样不幸的侵掠,经受她这样的磨难了。
由于村里山地上的树木越砍越少,本村已有很多地方禁止砍柴,已找不到多少柴草可烧,很多人家都开始烧煤了。文新玉家也不例外。
用煤炒菜觉得不够快、火力不够劲,而且要经常记着加煤,忘记加煤给它把火熄了,要再点燃就得多费不少功夫。但用惯燃煤还是觉得挺方便的,你什么时候要煮东西,移开下边通气口的砖头,往锅里放进米、放进菜去就可以开始煮了。减少了烧柴的那种费劲。只是买煤要花钱,对她们这样农村的小家小户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好在她们家新莲在外边工作了,每月有钱寄回来,虽然不算很多,也可顶村里两个男劳力的工分,她们这才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了。
文新玉现在每隔三五天就要去向观音菩萨像祭拜一下。女人墟给关了门,她不能常去女人墟拜,就在家里偷偷拜了。连女儿新莲她也不给知道,不然新莲会很反对。
新莲从小就很少做家务,只爱看书,因此难得帮她。现在在外边工作了,一年多时间才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文新玉不忍心让她帮忙,她自己更不会主动帮文新玉做家务了。象今晚,她虽也走进了灶屋,却是手里还捧着本书,站在文新玉身旁一边看着书,一边跟她说话儿。
“妈,我想过几日就回去上班了。”
“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你们单位的领导到现在都还靠边站,谁也没班上吗?”
“早一向是没班上。但我怕我走得久了,上边又说要重新上班。我不在,没人通知到我,到时把我除名就糟糕了。”
“这倒是。你想上班就回去上班吧。现在虽然很多地方还有些乱,但只要上班或者留在单位还有工资发,回去也是好的。”文新玉体贴地说,突然把她从两三年前开始就操起的一份心问了出来,“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在农村的妹子,比你小两三岁的也早结婚生孩子、当上妈妈了,可你到现在还没跟我说起过你有没对象。你到底谈到了吗?”
“不急。这事儿我才不急,妈你急什么呢?”钱新莲语气平淡地说。
“我怎么不急。我就怕你年纪再大些,难嫁出去啊!”文新玉有些焦虑地说。
“才不会哩。象我这样在大城市里有单位的,哪个不随随便便就找到好老公?我怕什么?”
“你不怕,我可怕。”
“你更不该怕。这种事儿我自己会处理哩!”
“你自己会处理?我可放不下这份心呵。”
“妈你莫放不下这份心。水到自然成。我只要下点儿功夫,到时一定会找到好对象的。”钱新莲突然笑笑说。
“我就怕你到时再大些,人家就嫌你老了。”
“哪有这种可能呢。”
“当然有啊。”文新玉很肯定地说。
钱新莲不吭声了。
当晚躺在床上,文新玉想到人生的短暂、特别是年轻的短暂,美貌象稍纵即逝的昙花,在哪一天就可能风轻云淡地从你身边远去,再也抓不回来。便又和丈夫说起这事儿,一脸的不放心。
钱春辉说:“新莲现在在外边工作了,路那么远,我们想帮她找也帮不到啊,这有什么办法。”
“这就是我最操心的,要离得近,什么都还好办些,离得远真是很难办啊。”文新玉道。
“既然帮不到,那我们就莫去费那个心了,由得她自己去找吧。”
“由是要由她自己去找,可我就是怕她找错人啊。”
“新莲这么大的人了,又读过那么多书,比我们会想事情哩,哪会找错人?”
“很难说哩,现在骗人的人多得是,谁也保不定什么时候上当受骗。”
“不会的,新莲不会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钱春辉搜尽脑筋也再找不到什么话儿来说了,只能这样宽慰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