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杜德威家放柴草的草棚象别家一样建在村背后的谷场边。门是用铁钉勾上的,凤嫂来到这儿,把钉往上一抬,门就开了。
那儿有一捆一捆堆得很高的干草。凤嫂拿最靠门前的两捆,谁知那样拿,上边的草捆是支撑不住的,刚拿开上边的就滚了下来。
“怎么搞的,你只要两捆,它滚下来那么多!”凤嫂皱着眉头咕哝道。
拖了干草回到家,在灶屋一烧,一股股浓烟竟回出来。
杜德威在堂屋里也给呛得直咳。
“怎么搞的,烟这么大?”
“是啊,奇怪。今日的事儿总象不大顺似的。”凤嫂说。
杜克俭从灶屋后门经过,见烟直往外窜,便快快走进来,站灶头旁道:“烟太大了!一定是烟囱堵塞了。”
“你又不会搞。要会搞,搞通了给你两葱花饼吃。”凤嫂讥讽他。
“让我看看。我倒是搞过了烟囱的哩!”
“吹死牛!你这份人会搞过烟囱!”
“怎么没搞过?你可莫太看衰我啊,看衰我有你亏吃的!”杜克俭象发了急似地说,眼睛非常尖,尽管灶屋里有些暗,他也看见灶台上放了一大盘葱花饼。
“什么时候煎的葱花饼?煎了这么多,好香啊。”他故意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凑到那盘前,趁人不注意,揣了两块煎饼进口袋。
凤嫂同样眼尖,看见了他揣煎饼,大声嚷出来:“你偷我们的煎饼!”
杜克俭却装糊涂:“我没有偷啊,你怎么污赖我?”
“哼,没偷!看我搜了你口袋你还有什么话儿讲!”凤嫂挨近他。
杜克俭撒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是我自己的,我从家里带了出来吃的。”
“讲鬼话,骗谁哩!”凤嫂讥讽地对他挤着眼睛道。
“就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就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杜克俭比她更大声地说。
杜德威走进来,看看杜克俭,面无表情地对凤嫂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他讲是他的就是他的吧。”
“他的煎饼真的是从这儿偷的呵。”凤嫂恼怒地对杜克俭瞪着眼说。
杜克俭直着脖子叫:“我才没偷,你污赖我。”
杜德威也对他挥手:“得了,得了,你讲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回去吧。”
“你什么东西,就爱胡说八道。”杜克俭对凤嫂回瞪一眼,快步离去。
“老爷,他那煎饼真的是从我们这儿偷的哩,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放他走?”
“这种人我早晓得他的德性的了,由得他去吧,”杜德威笑一笑,“给他偷几个煎饼能算什么呢?赈灾的时候,我们还大口袋大口袋的把米往外扛哩。”
“那倒是。”凤嫂点点头,不再吭声了。
温桂珍也从厅屋里走进了灶屋,问凤嫂:“这一餐菜煮的是什么?”
“炒猪肝。”凤嫂回答。
“放油炒么?”
“是。”
“另煮一个蛋汤。多加一碗水煮。”
“好的。”凤嫂答应,然后到柜子里拿出油盐,开始煮起菜来。
当晚杜德威做梦,梦见他和张兰娇坐在一起,她有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一抹娇弱的神情。他眯着眼睛喝酒,张兰娇夹菜喂他。
他呷了一口酒,伸手摸她的头发,她便把头依偎在他的肩上,柔软的秀发磨擦着他的脸儿,说些虽然听不清是什么,但显然是很温情的话儿。
杜德威第二日早上醒来,回味着前一晚在梦中出现过的那种情景,他由不得心花怒放了:“她对我有情!她一定是对我有情,不然她不会在梦中这样多情的对我!昨日她所以拒绝我,是因为她才第一次听我跟她讲那种事儿,害羞所以不肯答应我,现在只要我再去找她第二次,她就保证一定会对我投怀送抱,乖乖地听从我摆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