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有几天时间,村里杜文锋、钱金宝、钱力泉等好几家的牛都生了子畜,有的生的是公畜,有的则生的是母畜;有的只生下了一胎,有的则竟然生下了两胎。
对耕田人来说,牛生子畜就象人生子女一样是一件大喜事儿——犁田要靠它去出大力嘛,人是很难拉得动那笨重的铁犁的。
因此家家都燃鞭炮庆贺,这家响了,那家跟着又响,鞭炮声此起彼伏。
在杜文锋家燃鞭炮的时候,贱妹正好从他家门外走过,看见他家一个孩子捧了一个饭碗在门口吃。
其实那孩子的碗里已吃得只剩下了一根骨头,但他仍在那儿有滋有味地舔着,咬着。
贱妹是去叫杜仁昌的孙子杜丰永给她搞电线。
在柴头岭村,杜丰永被认为是全村最会搞电灯、电表、电线之类的东西的。
她家电表旁旋紧开关的螺丝钉松了,使开关脱开到一边,通不了电了,不叫人搞好不行。
贱妹自己是不会搞电那玩艺儿的,又怕给电电着,就只好急巴巴地去找别人了。
杜丰永家的大屋只有他老婆在里头,他老婆此时正在屋里吃着煨红薯。
见贱妹来家,她也不招呼贱妹吃,只顾自己低头吃着。
贱妹没计较这些,一进屋就问杜丰永老婆:
“丰永家的,丰永现在在家吗?”
“不在,我也不知道他死哪去了。一早出门,到现在还没有转(回)来哩。”
“那他转来你讲他听,说我屋里的开关松了,叫他过来帮我整一下。”
“行。行。他回来我叫他去帮你整一下。”
杜丰永老婆很爽快地答应。
“那我在家等着他呵。”
贱妹望着她说。
“好,好,你在家等着吧,我会告诉他的。”
杜丰永老婆又说。
贱妹随即便告辞了。
当她走出门去时,竟突然听见背后杜丰永老婆颇用力地把大屋的门关上了,发出了“嘭”的一声。
这是有心,还是无意呢?它很叫人费猜想。
“待丰永给我搞电时,我要给他五块钱才行,不然叫他白搞,他老婆会很不高兴,以后我再叫他去搞就更不好意思叫了哩!”
贱妹暗暗想。
她回到家,正要拿出衣服来洗,这时她儿子卢安远给她打来了电话。
贱妹问他:
“你有什么事儿吗,安远?”
安远回答:
“妈,我过几天回柴头岭去接你出来住吧。你现在岁数这么大了,老一个人住在柴头岭村那山沟沟干啥呢?”
“我在县城住不惯,在柴头岭才住得惯啊。”
她说。
“你说你在县城住不惯,那是你还没住久。你要住久了,照样会习惯的。”
安远又说。
“我真的是住不惯。以前去住过那一阵子,整个身子都老是不得舒服啊。到现在我还觉得腰酸骨痛哩!”
“但你一个人住在柴头岭,有什么病痛都难让人知道,总是叫我不放心啊。”
安远再说。
“你要放心,我现在身子骨还好着哩。不会得什么大病的。”
贱妹宽慰他。
“你说你现在身子骨还好,可你已经老是这儿痛,那儿痛了啊。”
“没关系,没关系。”
“你说没关系,我却觉得有关系。很有关系呵。”
“好吧。你既然一定要妈去,那妈就去吧。”
贱妹没办法,终于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