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这一天,不知是谁提议的,班长林俊平竟组织全班同学一起去杜福林的老家柴头岭村去看女人墟。
既是家乡,杜福林便早已先去看过了那奇特的墟观,知道它建筑样式别致,形态优美,同时又曾是叫女人们受到过它的迫害、留下了很惨痛记忆的地方。
不过同学们都不知道他是那儿的人,都没问他。
杜福林也不想在同学们不知道他是那儿的人之前,主动告诉他们这一情况。
毕竟,在当今社会,很多人都是很势利的。
如果别人家里已经有两三代人不在农村了,那他就会轻视你现在还是个农村人——至少还有尾巴在农村。
所以他自己也没吭声。
林俊平自己去联系了一辆大客车,然后叫班上的同学们各出五元钱,全都集中交到生活委员的手中。
当然这五元钱不只包括车资,也包括到了女人墟之后,要吃要用的那所有钱。
现在进女人墟,门票是一人一元,林俊平早就跟人打听清楚了。
在女人墟里吃一个便饭呢,则平均每人要花二元钱。
所以加上请车的费用,每人出五元钱是很合适的。
杜福林既是柴头岭村的人,尽管他从出生到现在也回柴头岭村不多,合起来也不过有四五次,远没他父亲杜月和回得密。
但他一回到家乡,就立刻有人认出了他,并跟他打招呼道:
“呵,福林,你回来了呀?好久没见呵!”
这跟杜福林打招呼的人杜福林以前见过,但一时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自己该怎么称呼他,因此只对他微微地一笑,不好再说什么。
可这人却拦住了他,向他微笑着问:
“你有没去看看你大姑?她刚才到菜地里去淋粪水,我还看见了她哩。”
“哦,我现在没空去看她。等以后有空了再去看吧。”
杜福林忙说。
“你可不能不去看她啊,她好想你们哩。”
这人又说。
“行,行,我看有没空,有空我就去看她。”
杜福林只好先应承下来。
走过去以后,在杜福林旁边略后一些的彭慧赶上一步问他:
“杜福林,你家是这儿的啊?”
“是,是这个村子的。我爸在这儿出生、长大。”
杜福林低声回答。
“那你家就还有很多人在这儿罗?”
彭慧瞧着他问。
“最亲的也不多了,就我姑姑一个。我爸只有姐弟两个。其他都是叔伯兄弟姐妹了。”
杜福林又说。
“就你姑姑一个?”
彭慧很好奇。
“是啊。”杜福林认真地说,“我姑姑本来都可以搬到县城里去住的,她儿子在县城开了一间日杂店,就在车站附近,叫安远日杂店的那间。”
“呵,那可是间大铺头哟。”
彭慧叫着说。
“还算满大吧,一共有四间打通。”
“在现在县城里,卖日杂的就数它最大了,我都经常去那家店里买点儿东西哩,老板满好讲的。”
“我也常去那间日杂店买东西,老板确实是满好讲的。”
梁建民不知什么时候也赶了上来,插进一句。
杜福林回头看向她,发现她这时头发撩向两边,竟然显得分外的美丽,比她任何时间都显得更美丽,便由不得心一动。
唉,他是没福气和她谈恋爱了,她属于另一个人,他暗恋她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他为什么还要想她?并且想得完全无法摆脱呢?
在参观女人墟的时候,杜立功从杜福林身边走过,杜福林发现她好象也比平时显得略好看了一些。
杜立功应该是还没男朋友的,杜福林从未看见她跟哪个男的单独在一起过,也没听同学们说起过。
既然梁建民他是没福气得到的了,那么他可不可以去追求杜立功呢?
“呵,杜立功,你和杜福林可是同姓呵,站在一起也好象满合适的哩。”
彭慧突然跟杜立功说了这样一句话儿。
“哪儿,哪儿,你别乱说!你别乱说!”
杜立功象有些娇羞似地斜瞟杜福林一眼,赶快低下了头。
“她好象对我有点儿情哟!你看她那个样儿。若她对我没情,不会别人说起我和她她就害羞成那样。假如我没机会跟梁建民谈恋爱的话,到时跟她谈,那不是也满不错的吗?”
杜福林看见杜立功突然在他面前露出了娇羞可爱的模样儿,由不得心里情不自禁地流淌出了一丝甜滋滋的滋味儿。
那甜滋滋的滋味儿就象久旱的雨水一样滋润他的心,叫他竟然生出了克制不住的幻想。
这一天下午,杜福林在同学们将离开柴头岭村时才找到机会去看看姑姑贱妹。
贱妹在家里“意外”地看见他,真是又欢喜,又激动,竟流出眼泪来,连声说:
“你长得好高好壮呵,比你爸长得还高还壮,是个俊小伙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