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下午五点钟刚过,电大还在上着课,但校外已有人家起炊烟了。
现在县城里已普遍烧起了煤气,虽然价钱比较贵,但因为不准砍柴卖,烧煤又不是那么方便,所以大多数人家都还是喜欢用煤气。
象杜福林家用煤气就用了很多年了。
所以这时不知谁家还烧柴,这样给人看着就显得很特别了。
杜福林是杜月和的小儿子,今年已有二十六岁了。
杜月和共有四个儿女,几乎每隔两年就生下一个。
其他儿女都成婚了,早跟他分家另过了,只有杜福林还连对象都没谈上,连正式工作也都没有,至今都还得跟他们一起住。
杜月和是个发脾气不多,但有时又忍不住要发一下脾气的人。
他看小儿子杜福林老是找不到一个固定工作,最多有时给人打一下散工,领到百十来块钱,花上十天半月就没有了,他有时就要发一下脾气。
于是他从杜福林二十二三岁时起就开始数叨他:
“你要是在学校里读书争气,考上大学去,现在毕业有国家包分配,再怎么差也会安排有一份工作,有一份工资吃饭啊!可你自己现在看看,你成个什么样儿了呢?”
但他这时说这种话儿已没什么用了,一方面是杜福林不可能再有机会去考普通高校;另一方面则是即使给他去考,他也无法考上的。
后来杜月和在街上看见本县办了一所成人高校——电大,虽然从介绍上看,那“待遇”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给安排工作,也不管推荐工作,读到毕业也没什么大用处。
但他还是叫杜福林去考了。
结果杜福林一考就给考上了——也是的,本县办的、而且是成人高校,怎么会不容易考呢?
现在杜福林读电大已有一年多时间了,自从入校起他就爱上了同班同学梁建民,总是忍不住要注意她。
可梁建民早有对象了,是她工作单位的,他没机会得到她,只能在心里暗恋她。
杜福林不知梁建民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是不是也对他有了好感甚至也对他有了爱,总之她看他的眼神有时也好象多少有些怪怪的了。
梁建民以前在电大是不戴眼镜的,因为在电大上课不用戴眼镜都可以:
这一年多来除了期末考试前有市里的老师辅导三两天之外,平常都不必往黑板上看老师写字的。
但她今天却戴上了眼镜,不知是为什么?
是要看清他的模样,还是另有原因?
本县电大的学习很简单,每堂课一上课就由班长或某个同学把中央广播电视大学的老师讲解课文的录像带放出来就是了,本校的老师完全不用上课,连来课堂都不必来。
既然是听课,自然要作一点儿笔记,因为课本虽然是录像带里的那些讲课老师写的,但他(她)们在录像带里讲时,还是有一些与课文不同。
梁建民的座位在比杜福林靠前三张桌的另一个组,杜福林在上课时随时都能看见她的。
梁建民是属于那种比较美丽动人的姑娘。
当然这种美丽动人不是象文新玉、钱金莲那样很罕见,而只不过是比一般女子更出类拔萃些而已,在街上时不时会遇见一两个的。
不过尽管这样,杜福林在自己的心中也越来越摆脱不了对她的爱,希望自己有福气娶到她为妻。
就在现在,梁建民在前边正跟一个邻桌何素霞说着话儿的时候,他心里就起着这样的念头:
“要是她能嫁给我就好了。要是她能嫁给我就好了。那我就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了。”
就因为起着这样的念头,杜福林就想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话儿。
可离得太远,她们说话的声音又太低,他完全听不清楚。
于是他就把全屋子里的二十多个女同学全看了一遍,一个一个比较着,觉得杜立功和彭慧两个也长得有几分好看,但跟梁建民相比,还是比不过梁建民。
杜福林停住了笔,抓着笔的那只手撑着下巴。
他在凝思着,默想着:
他有没机会去追求梁建民呢?他能不能得到她的爱呢?
她现在虽然已经有男朋友了,但他们还没有结婚。
如果她对他有爱,他应该是可以去追求她、最后得到她的爱的。
但现在的一个要命问题是,他出到社会这么多年了,至今都一直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而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就不能养家糊口,就不能叫女孩子对自己放心,就算他和她结了婚那也是过不长久的。
“唉,真倒霉,真是好倒霉啊,怎么我是个没工作,没单位的人呢?”
他由不得暗暗地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