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当晚钱新莲一直陷在悲哀和痛苦的深渊之中无法解脱。
她哭,不停地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欲生欲死。
杜文青、文新玉、钱春辉、杜文重、钱成山等等很多人都劝她,可怎么劝也难以把她劝住。
“唉,我们新莲苦啊,命好苦啊,要受别人这样欺侮!女人怎么老要受别人这样欺侮啊!就不能再没人敢来欺侮我们了吗?”
文新玉看见女儿哭得那么凄惨,那么痛苦,由不得想到自己过去曾遭受过的屈辱和痛苦,也很心酸,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不能再这样哭了,再这样哭下去会坏嗓子的,以后新莲嗓子坏了还怎么跟人说话啊。”
钱成山不无担忧地开口说。
“是啊,她在外边工作,嗓子坏了是不行的。”
杜文青也说。
“给她喝盐水,给她喝盐水,那样嗓子不容易坏。”
杜文重赶快提议。
“我看最要紧的是新莲不要再哭了,那样就不会坏嗓子了。”
钱春辉说。
他们个个人都分别去忙碌,心思都全放在了新莲的身上。
钱新莲继续哭,不停地哭,她想不通,自己跟村人们无冤无仇,在事前也已敬告过亲友们和村人们,叫他们不要向自己闹洞房的啊,可怎么到头来他们还是要欺辱她,糟蹋她,跟她过不去呢?事情的结果竟那么不由他们控制,来参加婚礼的人那么多,当有个人说一声:
“快闹新娘啊,怎么都不上!”
那些男人们便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最终钱新莲的衣服给拔了,身子给涂抹了,人也哭了。
“告他们!一定要告他们!”
杜文青当时虽不能进洞房里去,但他在屋外听到妻子的哭喊声时也充满气愤地说。
他旁边就有一个新土台子,他猛一跺脚,土台子抖了,架土台子上的一个草席棚架子索索直响。
那时杜克俭已从屋里出来了,刚好走到土台子旁边,看见杜文青这样喊,以为会对他不利,吓得蹲了下去。
闹新娘的男人们没在杜文青家呆很久,见钱新莲哭得很悲哀、很惨痛,他们只闹了十多分钟就讪讪地赶快离开了。
钱新莲一直哭喊到半夜一点钟才止住哭。
这时她已很困了。
可由于伤心,她想睡觉而无法入睡。
这惨痛的记忆,在突然降临到她的心中后,已划破了她原曾平静的心空,在其中留下了斑驳的碎梦,一时很难让它平复下来。
因此她总要母亲陪伴着她,却不要杜文青陪伴。
杜文青有些纳闷,以为妻子因为恨那些闹新娘的男人们而迁怒于他,不给他跟她一起睡。
这时文新玉很困,也同样很伤心,但她克制着自己,一直陪伴在女儿身边,而没急着回自己的家去。
有一次文新玉尿急,走去灶间,刚走出门去钱新莲就喊了:
“妈,妈,你在哪儿?”
文新玉赶忙退回来,说:
“妈在这儿啊。妈现在去上一下茅厕。”
“好,你上吧。我睡觉。”
她说,看到母亲确实在自己房内,这才放心地继续安睡。
杜文青和父母这时也没能睡觉,见钱新莲这样,他们都很不放心。
杜文重说:
“新莲可莫因为受这刺激,脑子出毛病啊。”
“是呵,她还这么年轻,出毛病那可就糟了。”
文青妈也说。
“不会的,不会的,新莲不会出毛病的。”
杜文青急忙说。
钱新莲到两点钟才睡着觉。
同一个晚上,只能自己焐自己被窝的卢安远也没能睡好觉。
他脑子里总想着钱新莲那个女孩,虽然在她的新家她遭屈辱时他已出了门,但他还是在外边听见了她凄惨、痛苦的哭喊声,那哭喊声当时就叫他的心灵不由自主地为之颤抖。
但他现在还是只想到了美好的一面,想到那个已深入到他心灵的美丽女孩,如果她现在不是嫁给杜文青,而是做了他的妻子,他们同床共枕,钻在同一个热被窝里的话,那是件多么叫人激动而温暖的事儿啊!
但他到现在为止,连真正跟女孩子交往也还没过(通信除外)。
他想起钱新莲将去读大学之前的一件事儿:
当时是八月酷暑最重的时候,太阳*****辣的,目中无人地整大片整大片地从空中铺下来,金黄金黄的,钱新莲在公社她表哥的店子里帮忙,他想多看见她美丽出众的倩影,又没勇气进那店子去,就反复多次地从那店外走过。那时太阳把他的脸儿都晒黑了他也不知觉,结果回到家后头晕晕的,一躺到床上就昏睡过去了。
这就是人生,人生!有些人可以得到他想得到的爱人,有些人却一辈子也得不到!
卢安远眼睛盯着黑洞洞的屋顶,身子平躺着,无奈的心由不得充满了悲壮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