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身体越来越消瘦,半夜总是大声的咳着。每听爸爸咳一声,我的心就揪着疼。忙累了一天,我总是在无人的暗夜静静的落泪。我一回到昌宁就把手机关机了。我用着爸爸的手机。我知道除了妈妈,我不再需要别的声音。
时序已经进入了八月,爸爸在我的陪伴下居然有了些许活力。除了不可控制的瘦下去,他的精神反而越发的好了。李姨对我说:“我的决定还是对的,他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你啊,现在你天天陪着他,他心情好了,病情得到了控制。”
一天上午,我安顿好爸爸,嘱咐米米陪着爸爸,然后我骑自行车去医院给爸爸拿药。在取药口,我正要转身走开,忽然有人拽住了我,“米粒,是你?”
我一看是王永红,她也正拿着一个单子准备取药。
“永红,你好。”我打着招呼。
“米粒,你真回来了,怎么不找我啊。怎么,嫌弃姐们了?”王永红埋怨着。
我惨淡的笑笑,“我爸生病呢,我现在天天伺候他,没时间出去。”
“我说你怎么不如上次看着精神呢。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你可别往心里去。”王永红有些大大咧咧的性格。
她继续说:“我有些感冒,开点药。”
我正想说我有事要先走,她忽然把嘴凑到我耳朵边上,“唉,米粒,你想不想知道阿健的消息,前几天我哥他们几个看他去着。”
我的头轰鸣着,“他……他……还好吗?”
她见我问了,很开心的说:“那小子你还不了解,在哪儿都是老大的料,在监狱也牛哄哄的,听说还学了修汽车的技术。我哥说他蹲监狱蹲出息了。要是现在还在外面混,监狱不止进一回了。”
“我……永红,我还有事,我……”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我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王永红。
正好该她领药了,她把单子递进去,手依然拽着我的胳膊,“唉,米粒,把你手机借我。”
我以为她要打电话,把爸爸的手机掏出来给她,她一边答应着大夫的询问,一边按着手机。一会儿,把手机给我了,“米粒,我把我的手机号输进你的手机了,你的号也传到我手机了,你啥时有时间啊,我找你呆着。”
“好……好啊。那我先走了。”
不等她说话,我快步的走着,“唉,唉,米粒,你着什么急啊,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啊。”走到了医院的外面,王永红追了上来,“米粒,我送你吧。我开面包车来的。”
“不用了,我骑自行车来的。我先走了,我爸爸还等我的药呢。”我已经心乱到极点。
“那好吧,唉,米粒,我找你,你可得来啊。”王永红在我身后执着的喊着。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爸爸睡了,米米在写作业。我又急忙做午饭。正在厨房忙乱着,爸爸拄着拐杖挪到了餐厅,在餐厅的椅子上坐下来,看我摘菜。
“米粒,你怎么出这么多汗。你李姨忙完这一阵子,就能替换你了。”
“爸爸,我没事。”
“米粒,我怎么不见你和你男朋友联系啊,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我们很好啊。”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垂着头干着手中的活儿。
“是不是你俩闹别扭了,还是你……”爸爸的语气里充满了忧虑,我知道爸爸是放心不下我,我多想让爸爸安心的离开这个人世,不要为我担心啊。
见我哭了,爸爸一阵猛咳,“傻丫头,是不是你告诉了那个男孩子,爸爸怎么嘱咐你的。”
“不是,爸爸,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知道他们家多么富有,即使我是个好姑娘,我也配不上人家。分手是早晚的事。”
又过了一个星期,天气已经立秋,有了凉意,爸爸昏睡的时间却多了,我几次听见爸爸在梦里叫着妈妈的名字。有一次,李姨也在身边。我尴尬的看看她,她微微的笑了,“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口气平淡,夹杂着许多无奈。说完转身离开了卧室,来到客厅。
我不知不觉跟着她走到了客厅,她示意我坐下,我坐在了她身边。说实话,我回来有一个多月了,没跟李姨说过几句话。她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安静的。而我也从不是多话的人。
“米粒,你恨我吗?你一定恨我,因为我破坏了你们的家庭。我得到了你爸爸的人,但这么多年,我从没真正的完整的得到他的心。他对你妈妈一天也没有忘记过。但我不怨恨,这是我应该受的,何况他是我爱的男人。”李姨平静的说着。
我惊讶于她的坦诚,我找不到什么语言来安慰她,也许她也不需要安慰。
“爸爸这么多年多亏李姨你照顾,我还要谢谢你呢。”
她笑笑,“我看你爸这几天状况不太好,你给你妈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让他们见最后一面。你放心,我不介意的。”
那一晚,我独自下楼散步,遥望着天河,寻找着一颗星,可是我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多少个夜晚,我强迫自己不停手的做着家务,要不就看书看电视,陪米米玩。直到累得倒头就睡,烦恼好像都离我远去了。
可我知道所有的烦恼都在,都在我生活的各个角落等着我,我不能不去面对。
电话响了,是王永红。这就是我眼前应该勇敢面对的一个烦恼。我没有理由逃避,因为年少轻狂,我犯了错,我逃了这么多年,我没有理由再逃下去。
王永红的烧烤摊离爸爸家的小区并不远,我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此时正是生意火爆的时候,路边停满了车,一些男人光着上身,热火朝天的吃着喝着。